卷十七 十七之三
《假乐》,嘉成王也。假音暇。
[疏]《假乐》四章,章六句。○正义曰:作《假乐》诗者,所以嘉美成王也。经之所云,皆是嘉也。正诗例不言美,以见为经之正,因训假为嘉,故转经以见义,且乘上篇为次,以其能守成功,故於此嘉美之也。
假乐君子,显显令德。宜民宜人,受禄于天。假,嘉也。宜民宜人,宜安民,宜官人也。笺云:显,光也。天嘉乐成王,有光光之善德,安民官人皆得其宜,以受福禄於天。
保右命之,自天申之。申,重也。笺云:成王之官人也,群臣保右而举之,乃后命用之,又用天意申敕之,如舜之敕伯禹、伯夷之属。○右音又,助也。注同。重,直用反。
[疏]“假乐”至“申之”。○正义曰:言上天嘉美而爱乐此君子成王也,以其有光光然明察之善德。宜於民而能安之,宜於人而能官之,以此能受其福禄於天,是天嘉乐之也。官人之事,王政尤重,故又更申说之。言王所以能官人者,待群臣相保安素相委知,乃自佑助而共举之,成王乃后命用之。既用之为官,又用天意申重戒敕之。此其所以官人得其宜也。○传“假嘉”至“官人”。○正义曰:“假,嘉”,《释诂》文。民、人,散虽义通,对宜有别。《皋陶谟》云:“能安民,能官人。安民则惠,黎民怀之。”其文与此相类,故知“宜民宜人”,是“宜安民,宜官人也”。○笺“显光”至“於天”。○正义曰:“显,光”,《释诂》文。下言“受禄于天”,则嘉乐者,是天嘉乐之,故云“天嘉乐成王,有光光之善德”。光光虽为总辞,安民官人即亦善德之事也。天不能自治下民,立君以治民。治民得宜,则天降之福,故云“皆得其宜,以受福禄於天”。○传“申,重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也。○笺“成王”至“之属”。○正义曰:官人之事,王政尤重。上文既言宜人,故云“成王之官人,群臣保佑而举之”。保,安也。佑,助也。谓能相委知,乃相助荐举。成王得其所举,乃命用之,又用天意申敕之。《尧典》云:“舜曰:‘咨四岳,有能奋庸熙帝之载,使宅百揆。’佥曰:‘伯禹作司空。’帝曰:‘俞,汝往哉。’帝曰:‘咨四岳,有能典朕三礼。’佥曰:‘伯夷。’帝曰:‘俞,咨伯,汝作秩宗。’”既命群官,其下总云:“帝曰:‘咨汝二十有二人,钦哉,惟时亮天功。’”是舜敕伯禹、伯夷之事也。“佥曰”,是保佑也。“俞往”,是命之也。“亮天功”,是用天意申敕之也。其事与此相类,故云“如舜之敕伯禹、伯夷之属。”彼所命者,犹有垂、益、夔、龙之等,引之不尽,故言“之属”以包之。
干禄百福,子孙千亿。穆穆皇皇,宜君宜王。宜君王天下也。笺云:干,求也。十万曰亿。天子穆穆,诸侯皇皇。成王行显显之令德,求禄得百福,其子孙亦勤行而求之,得禄千亿,故或为诸侯,或为天子,言皆相勖以道。○“且君且王”,一本“且”并作“宜”字。勖,香玉反。
不愆不忘,率由旧章。笺云:愆,过。率,循也。成王之令德,不过误,不遗失,循用旧典之文章,谓周公之礼法。○愆,起连反。
[疏]“干禄”至“旧章”。○正义曰:言成王能行光光之善德,宜安民官人,以此求天之禄,则得百种之福,子孙亦勤行善德,以求天禄,则得千亿,言其多无数也。子孙以勤行得禄之,故所以穆穆然、皇皇然,宜为诸侯之君,宜为天子之王。言其相勉以德,上天福之,常作人主,保其邦国也。又言成王所以蒙天之德,泽及子孙者,以其有光光善德,勤行之,不过误,不遗忘,志唯循用旧典之文章,言能遵用周公礼法,故得福流子孙。○传“宜君王天下”。○正义曰:君、王别文,传并言之者,以其俱有“宜”文,故总而释之。言宜君者,宜君天下;宜王者,宜王天下。君则诸侯也,亦以天下言之者,以其与此天下之民为君,其国亦在天下之中,故同言之。○笺“干求”至“以道”。○正义曰:“干,求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十万曰亿”,古数然也。“天子穆穆,诸侯皇皇”,《下曲礼》文也。求禄者,必行善求之,以文承上章,故知成王行显显令德,求禄得百福也。知非子孙之数有千亿者,以此美成王能行善德,不美其子孙众多。上言百福,是福之众多,故知千亿亦福之多数也。“宜君宜王”,文承“千亿”之下,故笺以势接之,言得禄,“故或为诸侯,或为天子”,明得为天子、诸侯,即是千亿之禄也。又解得禄之由,言皆相助勉力行道,故福禄降之。○笺“愆过”至“礼法”。○正义曰:“愆,过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率,循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“不愆不忘”,即是令德之事,故本於上章,言成王之令德也。“循用旧典之文章”,是用之以治天下也。上章言“宜民宜人”,则是王已莅政而遵用旧章,事在制礼之后,故知是“周公之礼法”也。以其一代大典,虽则新制,永为旧章也。《周礼》六官,所存者五。天、地、夏、秋四官,皆以正月之吉,悬其所掌之法於象魏,使万民观之。哀三年《左传》曰:“鲁灾,季桓子至,御公立于象魏之外,命藏象魏,曰:‘旧章不可亡。’”是谓周公之制六典之法为旧章也。
威仪抑抑,德音秩秩。无怨无恶,率由群匹。抑抑,美也。秩秩,有常也。笺云:抑抑,密也。秩秩,清也。成王立朝之威仪致密无所失,教令又清明,天下皆乐仰之,无有怨恶。循用群臣之贤者,其行能匹耦已之心。○恶,乌路反,又如字。注同。朝,直遥反。緻,直致反,本或作“致”。行,下孟反。
受福无疆,四方之纲。疆,居良反。下篇同。
[疏]“威仪”至“之纲”。○毛以为,言成王立朝之威仪抑抑然而美也,其道德教令之音秩秩然而有常也,以此之故,为天下爱乐,无有咎怨之者,无有憎恶之者。又能循用群臣之匹耦己志者,谓臣有贤行,能与己为匹,则取其谋虑而依用之。以此之故,受天之福禄无有疆境,常为天下四方之纲。言常为君王,统领天下。○郑以为,正立朝之威仪抑抑然密緻无遗失,其教令之德音,秩秩然清明无所壅滞,故为天下乐仰。馀同。○传“抑抑”至“有常”。○正义曰《抑》传亦抑抑为密,则是密审,故所以为美也。《释诂》文:“秩,常也。”故以秩秩为有常。○笺“抑抑”至“之心”。○正义曰:“抑抑,密。秩秩,清”,皆《释训》文。以此诗美成王之德,下云“四方之纲”,则是为政之事,故知谓“立朝之威仪”也。緻密无失,谓举止详悉,事无非礼。教令清明,谓下民宁静,无幽不烛。有仪可爱,有德可慕,故天下皆乐仰之。其行能匹耦己心者,谓举事允当,与己志合也。
之纲之纪,燕及朋友。朋友,群臣也。笺云:成王能为天下之纲纪,谓立法度以理治之也。其燕饮常与群臣,非徒乐族人而已。○乐音洛。
[疏]传“朋友,群臣”。○正义曰:此美王能官人,又言天子燕及,故知朋友是群臣。《尚书》武王曰“我友邦冢君”,亦是称臣为朋友也。○笺“成王”至“而已”。○正义曰:纲纪者,以结网喻为政,故知谓立法度以理治之。言燕及,则时复及之,非常燕也。礼有族食、族燕,则王燕族人为常。臣则有功乃燕,是燕臣为非常。今美王恩之隆,而云燕及朋友,则是以族人之恩及之,故云“燕饮常与群臣,非徒族人而已”。
百辟卿士,媚于天子。不解于位,民之攸塈。塈,息也。笺云:百辟,畿内诸侯也。卿士,卿之有事也。媚,爱也。成王以恩意及群臣,群臣故皆爱之,不解於其职位。民之所以休息,由此也。○辟音壁。注同。媚,眉备反。注同。解,佳卖反。注同。塈,许器反。
[疏]传“塈,息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呬,息也。”某氏曰:“《诗》云:‘民之攸呬。’”郭璞曰:“今东齐呼息为呬。”则塈与呬,古今字也。○笺“百辟”至“有事”。○正义曰:《烈文》云“百辟其刑之”,对“四方其训之”,则百辟非四方,故为畿内。诸侯以此百辟卿士文相对,故分之为二。《烈文》唯有百辟,无卿士之文,则百辟兼卿士矣,故彼笺以卿士解百辟,明百辟之中可以兼之也。《月令》“仲夏,雩祀百辟卿士”。注云“百辟卿士,古者上公以下,若句龙、后稷之类”,亦以其文具足,故言“以下”。明古之王朝之臣有功於民者,皆可以祀之,非独上公,意亦与此同也。
《假乐》四章,章六句。
《公刘》,召康公戒成王也。成王将涖政,戒以民事,美公刘之厚於民,而献是诗也。公刘者,后稷之曾孙也。夏之始衰,见迫逐,迁於豳,而有居民之道。成王始幼少,周公居摄政,反归之。成王将涖政,召公与周公相成王为左右。召公惧成王尚幼稚,不留意於治民之事,故作诗美公刘,以深戒之也。○公刘,王云:“公,号。刘,名也。”《尚书传》云:“公,爵。刘,名也。”王基云:“公刘,字也。”召,本亦作“邵”,上照反。后皆同。涖音利,又音类,力洎反。夏,户雅反。下“夏人”同。少,时照反。相,息亮反。
[疏]“《公刘》六章,章十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《公刘》诗者,召康公所作,以戒成王。武王既崩,成王幼弱,周公摄政,七年而反归之。今成王将欲涖临其政,召公以王年尚幼,恐其不能留意於民,故戒之以治民之事。美往昔公刘之爱厚於民,欲王亦如公刘,而献是《公刘》之诗,以戒成王。此与《泂酌》、《卷阿》俱是召公所作,而为此次者,厚民之事,人君之急务,故先作《公刘》;非有道德,则不能爱民,故又作《泂酌》,言皇天亲有德,飨有道,欲王之修德行道也。君虽有德,不能独治,又作《卷阿》,戒王使求贤用士也。案《卷阿》末句云:“矢诗不多,维以遂歌。”自言作意,是总结之辞,则三篇次第,元是召公作之先后,编者如其意而次之。叙亦以其一时之事,故於此详之。言成王将涖政而献是诗,明下两篇亦是将涖政之时,俱献之也。献者,卑奏於尊之辞。召公,臣也,故言献。《国语》曰:“使公卿至於烈士献诗。”是也。《鸱鸮序》云“以贻王”者,周公自达己意,欲使遗传至王,非己所奏献,故文与此异也。公刘之厚於民,经六章皆是也。言成王将涖政,戒以民事,序其作者之意,於经无所当。○笺“公刘”至“戒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周本纪》云:“后稷生不窋,不窋生鞠陶,鞠陶生公刘。”是后稷之曾孙也。后稷本封於邰,非有所迫,不应去国適豳。公刘有道之君,天子不应见逐,故知以夏之衰,始见迫逐而迁於豳也。《谱》云:“公刘以夏后太康时失其官守,窜於此地。”则夏之始衰,谓太康时也。去中国而適戎狄,则是不为天子所助。下笺以为夏人迫逐,盖是王朝之人,以时衰政乱,疾恶有道,故逐之也。案《谱》以公刘当太康之时,韦昭之注《国语》,以不窋当太康之时。不窋乃公刘之祖,不应共当一世。夏氏之衰,太康为始。太康,禹之孙。不窋,稷子。计不窋宜当太康,公刘应在其后。《豳谱》欲言迁豳之由,远本失官之世。不窋以太康之时失稷官,至公刘而窜豳。其迁豳之时,不必当太康也。又《外传》称后稷勤周十五世而兴,《周本纪》亦以稷至文王为十五世,计虞及夏、殷、周有千二百岁,每世在位皆八十许年,乃可充其数耳。命之短长,古今一也,而使十五世君在位皆八十许载,子必将老始生,不近人情之甚。以理而推,实难据信。若使此言必非虚诞,则不窋之与公刘弥是不共世。太康之后,有羿浞之乱,比至少康之立,几将百年。盖太康始衰之时,不窋失官;少康未立之前,而公刘见逐也,而有居民之道,经之所陈皆是也。成王始幼少,周公居摄政者,郑以《金縢》之注差约之,以为武王之崩,成王年十岁。除丧年十三,是其幼少也。摄政元年,成王年十五。及归之,成王年二十一。成王将涖政,其年二十有二。召公与周公相成王为左右,谓作上公,为二伯分陕而治,周公左,召公右。《书序》云:“周公为师,召公为保。召公不悦,作《君奭》。”与此同时也。郑不辨公刘是名是字。王肃云:“公,号也。刘,名也。”王基云:“周人以讳事神,王者祫百世。召公大贤,出自姬姓,称扬先祖。盛德之君而举其名,不亦远於礼乎?”其意以为,公刘必是字也。计虞、夏之时,世代尚质,名字之别,难得而知。《世本》、《史记》不应皆没其名而尽书其字,以之为名,未必非矣。郑以姜嫄为名,诗人亦得称之,何独公刘不可言其名也?周人自以讳事神,於时未有讳法。祫祭之及群公,未能重於先妣,何当许姜嫄而怪公刘?王基虽述郑,未必然也。王肃以公为号,犹可焉。何则?后稷至於大王,十有馀世,唯三人称公,何故三君特以公号,岂馀君不为公也?若为名单而以公配,则古公、祖绀者,复二名而加公矣。
笃公刘,匪居匪康。乃埸乃疆,乃积乃仓。乃裹餱粮,于橐于囊,思辑用光。笃,厚也。公刘居於邰,而遭夏人乱,迫逐公刘。公刘乃辟中国之难,遂平西戎,而迁其民邑於豳焉。乃场乃疆,言脩其疆场也。乃积乃仓,言民事时和,国有积仓也。小曰橐,大曰囊。思辑用光,言民相与和睦,以显於时也。笺云:厚乎,公刘之为君也。不以所居为居,不以所安为安。邰国乃有疆场也,乃有积委及仓也,安安而能迁,积而能散。为夏人迫逐己之故,不忍斗其民,乃裹粮食於囊橐之中,弃其馀而去,思在和其民人,用光大其道,为今子孙之基。○埸音亦。裹音果。餱音侯,食也,字或作“糇”。<米量>,本亦作“粮”,音良,糇也。橐,他洛反。囊,乃郎反,《说文》云:“无底曰囊,有底曰橐。”辑音集,又七立反。难,乃旦反。积,子智反。委,於伪反。为夏,于伪反,又如字。
弓矢斯张,干戈戚扬,爰方启行。戚,斧也。扬,钺也。张其弓矢,秉其干戈戚扬,以方开道路去之豳,盖诸侯之从者十有八国焉。笺云:干,盾也。戈,句矛戟也。爰,曰也。公刘之去邰,整其师旅,设其兵器,告其士卒曰:为女方开道而行。明己之迁,非为迫逐之故,乃欲全民也。○戚,七历反。钺音越。从,才用反,又如字。盾字又作“楯”,顺允反,又音允。句音钩。卒,尊忽反。下“馀卒”、“士卒”皆同。为,于伪反。下“非为”、“为公刘”皆为同。
[疏]“笃公刘”至“启行”。○毛以为,厚於民事乎,此公刘也。乃能匪以所居为居,匪以所安为安。言不顾己之安居,唯以利民为意。又言其不顾安居之事。公刘之在邰国,乃有畛埸,乃有疆界,言其有田畴之业;乃有委积,乃有囷仓,言其有穀食之资。有田有食,深可安居,乃以不忍斗其民人之故,遂弃此疆埸积仓,乃裹此粮食於此囊橐之中,委其馀而去,是其不以安居为安居也。公刘所以必为此事者,思使民人相与辑睦,不欲战斗以杀伤之,用此以光显已德於其时,故为民而不爱物也。其发邰国之时,弓矢於此张之,又秉其干戈戚扬之兵器,整其师旅而出,乃告其士卒曰:我为汝方开道路而行。其民以此之故,而徙之至豳,是其爱厚於民也。王今当念此公刘厚民之事,而留意治之。○郑唯以用光为光大其道为子孙之基,大意亦与毛同。○传“笃厚”至“於时”。○正义曰:“笃,厚”,《释诂》文。后稷封於邰,至公刘而始迁,故云公刘居於邰也。夏人乱,迫逐公刘,当太康之后。少康之前,未能定其年世也。以其时当夏世,而被逐去国,明因王政之乱,而有人逐之,不知逐者是何人也。言公刘乃避中国之难,遂平西戎,而迁其民,邑之於豳者,言其迁之所由也。豳地虽亦与狄邻,而近戎为多,故云遂平西戎。平之者,谓与之交好,得自安居耳。公刘不忍斗民而去,不与戎战争而平之也。豳於汉属右扶风为栒邑县,则是中国之地。言西戎者,雍之西境与戎接连,为夏为戎,随时变易。公刘未居之前则为戎,大王既来之后复为狄,良由地居疆埸,故一彼一此也。乃埸乃疆,谓民各有地,言修其疆埸,谓民脩之。乃积乃仓,谓官之积仓也。此仓积所有,出於疆埸而来,故云“言民事时和,国有积仓”,谓税民而得之也。地必民所耕,故举民之疆埸,欲见公刘不忄厷,故举官之积仓。官仓出於民田,故先言疆埸也。橐囊俱用裹粮,而异其文,明有小大之别,故云“小曰橐,大曰囊”。宣二年《左传》称赵盾见灵辄饿,食之,又“为之箪食与肉,置诸橐以与之”。囊唯盛食而已,是其小也。哀六年《公羊传》称“陈乞欲立公子阳生,盛之巨囊”。而内可以容人,是其大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辑,和也。”是思和其民。不斗其民,即是相与和睦。民能和睦,则时人显知君德,故云於时也。○笺“厚乎”至“之基”。○正义曰:此篇言“笃”,犹《生民》之言“诞”,以公刘君厚爱其民,叹其能厚,故每章言“笃”,以冠“公刘”之上。笺云“厚乎公刘之为君”,总释诸章皆云“笃公刘”之意也。居之与安,所以为异者,居谓田宅,是人之所处止,即疆埸是也;安谓资财,是人所利用,积仓是也。正言邰国乃有委积及仓者,美其已聚之物而能散之,故其言不及疆埸也。“安安而能迁,积而能散”,《曲礼》文也。言安此之安以爱民,故而能迁往他所。自有积聚,散而弃之,以其意与彼同,故引以为说。又申说迁散之意,正为夏人迫逐己之故,不忍斗其民,爱重民命,故弃其安居也。既有积仓裹粮食,故知弃其馀而去也。以召公追而美之,以戒成王,不述他姓之人,唯陈己之父祖,以此知“思辑用光”之言,意在感今追昔,故易传以为光大其道,为今子孙之基。○传“戚斧”至“八国焉”。○正义曰:《广雅》云:“钺、戚,斧也。”则戚、扬皆斧钺之别名。传以戚为斧,以扬为钺,钺大而斧小。太公《六韬》云:“大阿斧重八斤,一名天钺。”是钺大於斧也。《牧誓》云:“武王左杖黄钺。”孔安国云:“黄钺,以黄金饰斧也。”以其特言黄钺,故云以金饰。然则不言黄者,未必皆金饰也。以弓矢言张,是人张之,故知“干戈戚扬”为人秉之也。夏人迫逐,则是有兵围绕,为之阻难,故云“方开道路而去之豳”也。盖诸侯之从者十有八国,当是亦为夏人政乱,为邻国所侵,以公刘贤君,为可师长,故与之俱迁也。毛自言盖为疑辞,不知出何文也。○笺“爰曰”至“全民”。○正义曰:“爰,曰”,《释诂》文。言为汝开道而行,示其无所畏难,明己之迁,非为迫逐之故,力不能拒,乃欲保全其民,无令损害故也。告之以此,使民知迁意也。
笃公刘,于胥斯原,既庶既繁,既顺乃宣,而无永叹。胥,相。宣,徧也。民无长叹,犹文王之无悔也。笺云:于,於也。广平曰原。厚乎公刘之於相此原地以居民,民既众矣,既多矣,既顺其事矣,又乃使之时耕。民皆安今之居,而无长叹,思其旧时也。○歎,他安反,字或作“叹”。徧音遍。相,息亮反。下“相此”皆同。
陟则在巘,复降在原。何以舟之?维玉及瑶,鞞琫容刀。巘,小山,别於大山也。舟,带也。瑶,言有美德也。下曰鞞,上曰琫,言德有度数也。容刀,言有武事也。笺云:陟,升。降,下也。公刘之相此原地也,由原而升巘,复下在原,言反覆之,重居民也。民亦爱公刘之如是,故进玉瑶、容刀之佩。○甗,本又作“巘”,鱼辇反,又音言,又音鱼偃反,又音彦。毛云:“小山,别於大山也。”与《尔雅》异。复降,音服,又扶又反。注“复下”同。瑶音遥。鞞,必顶反。琫,必孔反。别,彼列反。反复,本亦作“覆”,同方福反。
[疏]“笃公刘”至“容刀”。○正义曰:公刘既至豳国,先相地居民。厚乎公刘之为君也,於是相此原地,以居其民。既众矣,既多矣,既顺其事矣,又乃使之徧而时耕其田,於是民皆乐业,安今之居,而无悔恨长叹、思其旧时者也。又覆说相原之事,公刘升则在巘山之上,观其形势;复下而在原,察其处所。用心反覆,重民若是,以此之故,亦为民爱。其时之民皆云:我今有何物而可与公刘带之?维有美玉及瑶,并有鞞琫容饰之刀,可以为之佩耳。言居民相爱,其情若此,故能保全家国,泽及子孙。王岂得不念之,而留意治民乎!○传“胥相”至“无悔”。○正义曰:“胥,相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宣,徧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乃宣”之文,在“既顺”之下,顺谓顺事,则宣谓徧耕,意亦与郑同。王肃云:“徧谓庐井。”毛意未必然也。民无长叹,是喜其来迁,不恨公刘,故云“犹文王之无悔”。言文王之德,不为人恨,与此同。以此传知彼不与郑同。○笺“于於”至“旧时”。○正义曰:“于,於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广平曰原”,《释地》文。李巡曰:广平谓土地宽博而平正也。众、多一也,丁宁言之耳。顺其事矣,谓顺为生之事,筑室之类皆是也。“乃宣”之文,与《绵》“乃宣乃亩”同,故亦以为时耕也。○传“巘小”至“武事”。○正义曰:小山别於大山者,《释山》云:“重甗隒。”郭璞曰:“谓山形如累两甗,甗,甑,山状似之,上大下小,因以为名。”《西京赋》曰:“陵重甗。”是也。与《皇矣》“小山曰鲜”义别。彼谓大山之傍别有小山也。言“何以舟之”,即说玉瑶容刀,刀玉是所佩之物,故知舟是带也。传解下之所以进上多矣,唯言玉瑶容刀者,君子所以比德。今进之瑶,言公刘有美德也。瑶是玉之别名,举瑶可以兼玉,故不言玉也。鞞者,刀鞘之名。琫者,鞘之上饰。下不言其饰,指鞞之体,故云“下曰鞞”。上则有饰可名,故云“上曰琫”。桓二年《左传》曰:“衮、冕、黻、珽、带、裳、幅、舄,昭其度也。藻、率、鞞、琫、鞶、厉、游、缨,昭其数也。”夫德俭而有度,登降有数。此鞞、琫在昭数之中,以表人之有数,故云“言有度数”。意取《左传》,故并度言之。刀所以断割,故云“言有武事”。
笃公刘,逝彼百泉,瞻彼溥原,乃陟南冈,乃覯于京。溥,大。覯,见也。笺云:逝,往。瞻,视。溥,广也。山脊曰冈,绝高为之京。厚乎公刘之相此原地也,往之彼百泉之间,视其广原可居之处,乃升其南山之脊,乃见其可居者於京,谓可营立都邑之处。
京师之野,于时处处,于时庐旅,于时言言,于时语语。是京乃大众所宜居之也。庐,寄也。直言曰言,论难曰语。笺云:于,於。时,是也。京地乃众民所宜居之野也,於是处其所当处者,庐舍其宾旅,言其所当言,语其所当语,谓安民馆客,施教令也。○庐,力居反。论难,鲁困反,下乃旦反。“馆客”,一本作“馆舍”。
[疏]笃“公刘”至“语语”。○正义曰:上既相地居民,此又说相立都邑。言厚乎公刘之为君也,乃往之彼百泉之间,就下地而仰望彼广大之原,观见可居之处也。乃又升彼南山冈脊之上,乃见其可居而为都邑者於京之地也。此京地乃是大众所宜居之野,故於是处其所当处者,於是又为馆舍以寄其宾旅。既立都邑,乃宣布号令,公刘於是言其所当言,语其所当语,谓施政教於民也。公刘厚民如此,王亦当留意治民也。○传“溥,大。覯,见”。○正义曰:皆《释诂》文。王肃云:“往之彼百泉之地,乃视彼大原,乃见是京而居之,可以避水御乱也。”○笺“逝往”至“之处”。○正义曰:“逝,往。瞻,视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以原是广平之地,故以溥为广。其义亦与传大同也。“山脊曰冈”,《释山》文。“绝高为之京”,《释丘》文。彼下即云“非人为之丘”。京与丘相对,且言为之京,则是人为之矣。孙炎、郭璞皆云人力所作,而此诗说公刘依京筑宫,王肃言可以御乱,则京是大丘,非人为矣。李巡曰:“丘之高大者曰京。”是京有二等。若战胜取尸筑为京观者,则人为之。此言京者,则是丘之高大,非人为也。相原地而往之百泉之间者,上已升巘观之,是登高以临下。此往百泉之间,自下而望高,且虑下湿,故往之泉处。前既升巘,今复陟冈,反覆审观之。下言“于京斯依”,故知京是可营立都邑之处。○传“是京”至“曰语”。○正义曰:《春秋》言京师者,谓天子所居。公刘非天子,不得谓所居为京师。此文连上,“乃覯于京”,则此京还是上京也。师者,众也,故云“是京乃大众所宜居之野”。以众必大,故言大众,非是京之训也。《地官·遗人》“治国野之道以待宾客”。云“十里有庐,庐有饮食”,则庐是居舍之名。宾客寄舍其中,故云“庐,寄也”。卫戴公庐於曹,亦谓寄在曹地也。直言曰言,谓一人自言。答难曰语,谓二人相对。对文故别耳,散则言、语通也。定本、《集注》皆云“论难曰语”。
笃公刘,于京斯依。跄跄济济,俾筵俾几。笺云:跄跄济济,士大夫之威仪也。俾,使也。厚乎公刘之居於此京,依而筑宫室。其既成也,与群臣士大夫饮酒以乐之。群臣则相使为公刘设几筵,使之升坐。○跄,七羊反。既登乃依,乃造其曹。执豕于牢,酌之用匏。宾已登席坐矣,乃依几矣。曹,群也。执豕于牢,新国则杀礼也。酌之用匏,俭以质也。笺云:公刘既登堂负扆而立,群臣乃適其牧群,搏豕於牢中,以为饮酒之殽。酌酒以匏为爵,言忠敬也。○依,毛如字,郑於岂反。笺云或“扆”字。造,七报反。匏,步交反。杀,所戒反。搏音博,沈又音付。
食之饮之,君之宗之。为之君,为之大宗也。笺云:宗,尊也。公刘虽去邰国来迁,群臣从而君之尊之,犹在邰也。
[疏]笃“公刘”至“宗之”。○毛以为,上既言处止於京,此又言宫室既就,飨燕群臣焉。厚乎公刘之为君也,既为邑於京地,於此依之而筑宫室。宫室既成,则飨燕群臣,其威仪跄跄之士,及济济之大夫,将来君所。公刘则使人为之设筵,使人为之设几。宾来就燕,既登席矣,乃依几矣。公刘乃使人造適其群牧,执其豕於牢中,以为饮酒之殽。其饮此酒,酌之用匏。匏以酌之,言其新为邦国,俭而礼合也。又说公刘,其於群臣设馔以食之,设酒以饮之,己身与之为君,与之为大宗也。言公刘之厚於群臣如此,欲成王之法效之。○郑上二句与毛同。言公刘筑室既成,与群臣饮酒以落之。其为如此,跄跄济济之威仪者,谓公刘之朝士大夫者,则相使为公刘设筵,相使为公刘设几,欲使公刘升扆而坐也。公刘既登堂矣,乃负扆而立。其群臣乃造其群牧,执豕於牢,以为饮酒之殽。得殽乃饮,遂酌之用匏,以进於公刘。於此之时,群臣之於公刘也,献酒以饮之,进食以食之,从而君敬之,从而尊重之。言虽去旧国,见尊如本国,由爱厚其民,故下不失敬,欲成王之厚於民以见敬。○笺“跄跄”至“升坐”。○正义曰:《曲礼下》云:“凡行容,大夫济济,士跄跄。”是跄跄、济济,大夫、士之威仪也。“俾,使”,《释诂》文。上“京师之野,于时处处”,谓众民处处。此言“于京斯依”,则是公家之事,故云“公刘之居此京,依而筑宫室”。以宫室新成,则有落之之礼。下执豕、用匏,是饮酒之事,故知既成与群臣士大夫饮酒以落之也。落室之礼,则是公家所为,筵几酒豕,当是公家之物,而云群臣相使为公刘设几筵,使之升坐者,为礼之物实出於公,但使掌供办群臣之职。若使心不爱君,则苟从而已,虽有所掌,不必促遽。今言群臣相使,见其爱君之意耳。○传“宾已”至“以质”。○正义曰:以上言筵几,此言登依,则是登筵依几,故云“宾已登席矣,乃依几矣”。以传此言,则知上筵几者,毛意以公刘为群臣设之。飨燕之礼,立一人为宾,对主以行礼。总而言之,则非主者皆曰宾。此宾即上跄跄济济之人,宜为总矣。《左传》之说飨礼云:“设几而不倚。”此言依几者,此文总言於臣之礼,不辨飨燕之异。下云饮之食之,或亦兼食燕矣,故得依几也。《行苇》说燕宗族之礼,笺云:“老者加之以几。”则群臣之中,当有无几者,据有者言之耳。《周语》曰:“民所曹好。”《汉书》每云“吾曹”。曹者,辈类之言,故为群也。飨礼当亨大牢以饮宾,此唯用豕者,《秋官·掌客》曰:“凡礼宾客,国新杀礼。”公刘新至豳地,杀礼也。匏是自然之物,故云“俭且质也”。定本云“俭以质也”。《燕礼》“羹定乃纳宾”。此宾升乃执豕者,其实执豕在登席之前,欲使宾事与殽酒各自相近故也。○笺“公刘”至“忠敬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宫》云:“牖户之间谓之扆。”《明堂位》云:“天子负斧衣南向而立。”此云既登乃依,事与彼同,故知是公刘既登堂负扆而立也。《明堂位》注云:“负之言背也。斧依,为斧文屏风於户牖之间。”然则斧者是屏风之名,扆则户牖之间地耳。郭璞云:“扆,窗东户西也。”礼有斧扆,形如屏风,画为斧文,置於扆地,因名为斧扆是也。言天子负斧扆,则诸侯之扆有斧以否,无明文也。此公刘负扆而立,谓在朝之时。其饮则坐於席,故上笺云:“使之升坐。”谓设几筵,拟饮时,非负扆时也。適其群牧,谓牧豕之群处也。《晋语》曰:“大任溲於豕牢。”即牢是养豕之处,故云“捕豕於牢中。”言忠敬者,总解执豕用匏之事,备其殽酒,酌以进君,道公刘之臣忠而且敬也。○传“为之君,为之大宗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“君之宗之”,其意为一也。《板》传曰:“王者天下之大宗”。然则此以诸侯为一国之所尊,故云:“为之大宗也。”○笺“公刘”至“在邰”。○正义曰:夷险易情,人之恒事。国君不能得其社稷,乃逃窜远夷。於此之时,臣多解体,而能见尊如此,所以可尚。易传者,孙毓云:“此篇主称公刘之厚於民,列其始迁於豳。此章言群臣之爱敬,上下之有礼,无飨燕尊宾之事。且飨之礼,设几而不倚,何有宾已登席依几之义?又国君不统宗,故有大宗小宗,安得为之君,复为之大宗乎?笺说为长。”
笃公刘,既溥既长,既景乃冈,相其阴阳,观其流泉。既景乃冈考於日景,参之高冈。笺云:厚乎公刘之居豳也,既广其地之东西,又长其南北,既以日景定其经界於山之脊,观相其阴阳寒暖所宜、流泉浸润所及,皆为利民富国。○相,息亮反。注同。暖,况袁反,又乃管反。浸,子鸩反。其军三单,度其隰原,彻田为粮。三单,相袭也。彻,治也。笺云:邰,后稷上公之封。大国之制三军,以其馀卒为羡。今公刘迁於豳,民始从之,丁夫適满三军之数。单者,无羡卒也。度其隰与原田之多少,彻之使出税以为国用。什一而税谓之彻。鲁哀公曰:“二,吾犹不足,如之何其彻也。”○单音丹。度,待洛反。注及下同。羡音贱,又音衍。下同。
度其夕阳,豳居允荒。山西曰夕阳。荒,大也。笺云:允,信也。夕阳者,豳之所处也。度其广轮,豳之所处,信宽大也。○广,古旷反。
[疏]“笃公刘”至“允荒”。○毛以为,厚乎公刘之为君,初至於豳,既广其土地之东西,既长其境界之南北,既以日影定其经界,乃复登彼山脊之冈,而视其阴阳寒暖所宜,又观其流泉浸润所及,知天气宜其禾黍,地利足以生物,乃居处其民焉。又其从邰往豳,未得安定之时,其为军也,分老弱妇女为三等之陈而单营之。初来未有宅舍,且居其隰原之地,治其豳国之田,以为久住之粮。然后始得营室安居,乃居其山西夕阳之地。此豳国之居,信宽大矣。美其居民得所,辟境广大,欲王法效之也。○郑唯下五句为异。言公刘初至於豳,丁夫寡少其军有三,唯单而已,无羡卒也。量度其阳与原田之多少,彻税其田之所收,以为国之粮。庶其豳之所处夕阳之地,观其广轮,则豳之所居信宽大矣。○传“既景”至“高冈”。○正义曰:以此句同事别,故特解之。考於日影,即上“既溥既长”,以日影考之也。“参之高冈”,即下“相其”、“观其”,是登冈视之。先影后冈,故称及也。定本“影”皆为“景”字。○笺“既广”至“富国”。○正义曰:既广既长,谓正定疆界,故以土地言之。公刘自邰往迁豳之时,尺土皆非己物,故美公刘能广长之也。夏殷之世,大国百里,虽云广长,亦不是过也。日影定其经界者,民居田亩,或南或东,皆须正其方面,故以日影定之。居山之脊,观其阴阳,则观其山之南北也。大名则山南为阳,山北为阴。但广谷大川,有寒有暖,寒暖不同,所宜则异,故相之也。流泉所以溉灌,故知观其浸润所及。相寒暖,视浸润,欲民择所宜而种之,逐浸润而耕之,皆所以利民富国,故公刘殷勤审之也。○传“三单,相袭。彻,治”。○正义曰:重衣谓之袭。三单相袭者,谓三行皆单而相重为军也。此谓发邰在道及初至之时,以未得安居,虑有寇钞,故三重为军,使强壮在外,所以备御之也。《嵩高》及此传皆云“彻,治”,则训彻为治,非税法之通名也。言治田为粮,谓既至豳地,以为久住之粮,非在道之粮也。何则?发邰之日,尚委弃积仓,不假言治田为道路之粮矣。王肃云:“三单相袭止居,则妇女在内,老弱次之,强壮在外,言自有备也。彻,治也。居其民众於袭与原,治其田畴以为粮,是也。”○笺“邰后”至“其彻”。○正义曰:知后稷、上公之封者,《公羊传》曰:“王者之后称公。”后稷本是二王之后,以有大功而改封於邰,明为大国公爵。公刘是其曾孙耳,故知仍为大国,当作三军。《地官·小司徒》云:凡起徒役,无过家一人,以其馀为羡。羡谓家之副丁也。今言其军三单,则是单而无副。故知公刘迁豳,民始从之。其众未多,丁夫適满三军之数,无复羡卒,故称单也。以《周礼》言之,三军三万七千五百人。然则从公刘之迁,其家不满此数,故通取羡卒始满三军也。言“度其隰原”,是度量土地,使民耕之也。下即云“彻田为粮”,明是彻取此隰原所收之粟以为军国之粮也。且彻与《孟子》“百亩而彻”文同,故知彻之使出税以为国用。《孟子》说三代税法,其实皆什一,故云什一而税谓之彻。引《论语》曰,明彻是税法,且证为什一也。如《孟子》之言,夏曰贡,周曰彻,彻乃周之税法。公刘夏时诸侯,而言彻者,召公以周之世上论公刘,遂以周法言之,以其俱是什一,其名可以相通故也。大国三军,亦是周制,而谓公刘之时已作三军者,以三代损益,事多相因。《甘誓》云:“大战于甘,乃召六卿。王曰:‘嗟,六事之人。’”是夏时天子六军之将亦命卿,其法与周同也。於时大国亦立三卿,则知亦作三军,而周制因之耳。夏、殷大国百里,周则大国五百里,大小悬绝而军数得同者,周之军赋皆出於乡,家出一人,故乡为一军。诸侯三军,出其三乡而已,其馀公邑、采地不以为军。若夏、殷之世,则通计一国之人以为军数,故此言丁夫適满三军,是通一国之人总计之。大国百里,为方一里者万,为田九万夫,田有不易、一易、再易,通率二而当一,半之得四万五千家。以三万七千五百家为三军,尚馀七千五百,举大数,故得为三军也。次国七十里,为方一里者四千九百,为田四万四千一百夫,半之得二万二千五十家,二军当用二万五百人,少二千九百五十人,以羡卒充之,举大数亦得为二军也。以小国五十里,为方一里者二千五百,为田二万二千五百夫,半之得一万一千二百五十家,以万二千五百人为军,少一千二百五十人,不满一军,举大数亦得为一军也。如此计之,夏、殷国地虽狭,亦得为三军矣。易传者,此诗主美公刘之迁。首章言去邰,二章已言至豳,无宜。此文方说在道,去夏入戎,则戎地无寇,至豳之日,无所用兵,三军相袭,复何御哉!且上言弃其积仓,裹粮而行,至豳无粮,必须税敛。彻是税名,粮从田出,彻田为粮,税事明矣,故知三单是三军之无副,彻田是彻民而取粮,所以不从传也。○传“山西”至“荒大”。○正义曰:“山西曰夕阳”,《释山》文。孙炎曰:“夕乃见日,然则阳即日也。夕始得阳,故名夕阳。”《释言》云:“荒,奄也。”孙炎曰:“荒大之奄也。”则荒奄俱是大义,故为大也。《皇矣》传以度为居,此章二度,传意皆应为居。王肃云:“居其夕阳之地。豳国之居,信广大也。”○笺“夕阳”至“宽大”。○正义曰:夕阳者,总言豳人一国之所处也。其界在山之西,不知是何山也。《谱》云豳在岐山之北,《书传》说太王去豳,逾梁山。注云:“梁山在岐山东北。”然则豳国之东有大山者,其唯梁山乎。《大司徒》注云:“轮,从也。”马融云:“东西为广,南北为轮。”量度其东西南北之所处,信宽大矣。《豳谱》所云“原隰之野”,谓此。
笃公刘,于豳斯馆。涉渭为乱,取厉取锻。馆,舍也。正绝流曰乱。锻石,也。笺云:锻石,所以为锻质也。厚乎公刘,於豳地作此宫室,乃使人渡渭水,为舟绝流,而南取锻厉斧斤之石,可以利器,用伐取材木,给筑事也。○厉,本又作“砺”。锻,本又作“碫”,丁乱反,《说文》云:“碫,厉石。”《字林》大唤反。“材木”,一本作“林木”。止基乃理,爰众爰有。夹其皇涧,溯其过涧。皇,涧名也。溯,乡也。过,涧名也。笺云:爰,曰也。止基,作宫室之功止,而后疆理其田野,校其夫家人数日益多矣,器物有足矣,皆布居涧水之旁。○夹,古洽反,又古协反。涧,古晏反。溯音素。过,古禾反。注同。乡,本又作“向”,许亮反。文与《卷阿》篇注同。校音教。
止旅乃密,芮鞫之即。密,安也。芮,水厓也。鞫,究也。笺云:芮之言内也。水之内曰隩,水之外曰鞫。公刘居豳既安,军旅之役止,士卒乃安,亦就涧水之内外而居,修田事也。○芮,本又作“汭”,如锐反。鞫,居六反。涯,五佳反,亦作“厓”。澳,於六反,又於报反,字或作“奥”。
[疏]“笃公刘”至“之即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量度国境,此言安置民居。厚乎公刘之为君也,於此豳地,令民作此馆舍。将作之时,先使人涉渡於渭,乘舟绝水,为乱而过,取其砺石,取其锻具,所以锻砺斧斤,利其器用,伐取材木,乃为宫室。言其劝导有法,豫事省功也。宫室既备,民得居处。公刘止此宫室之基,乃疆理民之田亩。言其先营民居,次理民田。又校数夫家人数,见其人物众多,公刘乃言曰:人民众多矣,器物有足矣。又遍观民宅,见其有夹其皇涧而处者,谓在涧两边也。见有溯其过涧而处者,谓开门向涧也。公刘见其布在水傍,各服田亩,又止其军旅之役,乃安息其士卒,令此士卒於彼芮鞫之就也。芮,水内也。鞫,水外也。谓止其在官之役,使就水营田也。言公刘之爱民如是,王岂得不法效之乎?○传“馆舍”至“锻石”。○正义曰:礼有公馆私馆。馆者,宫室之名。为馆所以止舍其中,故云舍也。“正绝流曰乱”,《释水》文。孙炎曰:“直横渡也。”然则水以流为顺,横度则绝其流,故为乱。俱是渡谓而取,砺既是石,则知锻亦石也。○笺“锻石”至“筑事”。○正义曰:锻者,冶铁之名,非石也。传言“锻,石”,嫌锻是石名,故明之云“锻石,所以为锻质”者,质,椹也,言锻金之时,须山石为椹质,故取之也。砺者,磨刀剑之名,亦非石名也。言取砺者,亦取其为砺之石耳。公刘之君民豳地,作此宫室,谓作民宫室,非公官也。公宫,则上云“于京斯依”者,是也。锻砺所由施於斧斤,故知取锻砺斧斤之石,所以利器用也。材木由器而取,筑作所用,故云“取材木,给筑事也”。○传“皇涧”至“涧名”。○正义曰:以皇、过与涧共文,故知皆涧名也。夹者,在其两傍,故知溯者向也,谓开门向之。大率民民以南门为正,此盖皇涧纵,在两傍而夹之,过涧横,故在北而向之。王肃云:“或夹或向,所以利民也。”○笺“爰曰”至“之傍”。○正义曰:“爰,曰”者,公刘之言也。公刘疆理田畴,巡行庐井,见民多器足,而发此言,故云“曰也”。作宫室之功止,谓民之宫也。上云“既顺乃宣”,谓初至,先及时耕田,既耕乃营宫室也。上既言耕,则民已得地,於此复疆之者,前来急於趋时,未善部分,且有后来之众,皆须得田,故止宫室之功,乃疆理之。亦既疆理其田,自然须校人数。《周礼》称夫家者,谓男女也。校比其国内男女之数而授之田,公刘叹其众,故曰益多矣。有之为言,与多不类,上言砺锻,是民之器物,故知有者,器物有足矣。经陈二涧,故云“皆布於涧水之傍”。○传“密安”至“鞫究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:“密、康,静也。康,安也。”转以相训,是密得为安。芮是水厓之内,故云“水厓”也。《释言》云:“鞫、究,穷也。”俱训为穷,故转鞫为究。此鞫是水厓之名,言其曲水穷尽之处也,故传解其名鞫之意。○笺“芮之”至“田事”。○正义曰:芮、鞫皆是水厓之名,鞫是其外,则芮是其内,故云“芮之言内”,谓厓内隩隈之处,故即引《尔雅》以释之。《释丘》云:“隩,隈也。厓内为隩,外为鞫。”李巡曰:“厓内近水为隩,其外为鞫。”孙炎曰:“内曲里也,外曲表也。”是水之内曰隩,水之外曰鞫也。经言芮,不言隈,则经为互也。内则芮,以明鞫为外,外有鞫名,则内亦有芮名,以此见其芮为隩也。公刘初至之时,居处未安,须有防卫。今言止旅,则是宫室已安,可以自固,乃止之,故云“公刘居豳既安,军旅之役止,士卒乃安”。上言夹向涧,此芮鞫为水之内外,故知就涧水之内外布居。民居主於治田,故云“修田事”也。此以水内为芮,则是厓名,非水名也。《夏官·职方氏》:“雍州其川泾内。”注云:“汭在豳地,《诗·大雅·公刘》曰:‘芮鞫之即。’”以此芮为水名者,盖注《礼》之时,未详诗义,故为别解。
《公刘》六章,章十句。
《泂酌》,召康公戒成王也。言皇天亲有德、飨有道也。泂音迥。
[疏]“《泂酌》三章,章五句”至“有道”。○正义曰:尊者莫过上天,犹以道德降灵亲飨,是王不可以无德,故戒王使修行之。天言皇天者,以尊称名之,重其事也。道、德相对,则在身为德,施行为道,故《中候》云“皇道帝德”,为内外优劣,散则通也。亲飨者,谓亲爱其人,飨其祭祀,亦为相接成也。经三章,皆上三句言薄物可以荐神,是亲飨之也;下二句言与民为父母,是有道德也。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餴饎。泂,远也。行潦,流潦也。餴餾也。饎,酒食也。笺云:流潦,水之薄者也,远酌取之,投大器之中,又挹之注之於此小器,而可以沃酒食之餴者,以有忠信之德,齐絜之诚,以荐之故也。《春秋传》曰:“人不易物,惟德繄物。”○潦音老。挹音揖,又音邑。餴,甫云反,又作“馈”,《字书》云:“一蒸米也。”饎,尺志反,《字林》充之反。餾,力又反,又音留,《尔雅》:“饙、馏,饪也。”孙炎云:“蒸之曰餴,均之曰馏。”郭云:“餴熟为馏。”齐,侧皆反,本又作“斋”。繄,於兮反。
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乐以强教之,易以说安之。民皆有父之尊,母之亲。○乐音洛。易,羊豉反。说音悦。
[疏]“泂酌”至“父母”。○正义曰:言使人远往酌取彼道上流潦之水,置之於大器而来,待其清澄,又可挹彼大器之水,注之此小器之中,以灌沃米餴,以为饎之酒食。以此祭祀,则天飨之。此薄陋之物,皇天所以飨之者,以此设祭者是乐易之君子,能有道德,为民之父母,上天爱其诚信,故歆飨之。然则为人君者,安可以不行道德,而作民父母?故言此以戒王。○传“泂远”至“酒食”。○正义曰:“泂,远”,《释诂》文。行者,道也。潦者,雨水也。行道上,雨水流聚,故云流潦也。《释言》云:“饙、馏,稔也。”孙炎曰:“蒸之曰饙,均之曰馏。”郭璞曰:“今呼{攸食}音修饭为饙。饙均熟为馏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饙,一蒸米也。馏,饭气流也。”然则蒸米谓之饙,饙必馏而熟之,故言饙馏,非训饙为馏。“饎,酒食”,《释训》文。○笺“流潦”至“繄物”。○正义曰:隐三年《左传》曰:潢汙行潦之水,可荐於鬼神,可羞於王公。《雅》有“《行苇》、《泂酌》,昭忠信也”。其意以行潦为薄物,由忠信之故,而可以祭神。笺取彼意为说,故言“流潦,水之薄者”也。言投之大器者,以言挹彼注兹,是从器挹之,而注於此器,故知远酌取置之大器,挹来乃注於小器。盖以潦水泥浊,置之大器以澄之,挹小器而用之,所以转经二器也。沃酒食之饙,谓为饙之时,以此水沃润之也。引《春秋传》者,僖五年《左传》文也。服虔注云:“繄,发声也。言黍稷牲玉,不易无德,荐之则不见飨。有德,则言飨。言物为有德用也。”○传“乐以”至“之亲”。○正义曰:皆《孔子閒居》之文也。彼引此诗,而为此言以释之,故传依用焉。乐者人之所爱,当自彊以教之,易谓性之和悦,当以安民,故云“悦安之”。一人之云父母,故云“有父之尊,有母之亲”。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濯罍。濯,涤也。罍,祭器。○罍音雷。涤,徒历反。
岂弟君子,民之攸归。
[疏]传“濯,涤。罍,祭器”。○正义曰:《说文》云:“涤,洗也。”“濯,浣也。”则濯、涤俱是洗浣之名,故云“濯,涤也”。《特牲》注云:“濯,溉也。”则溉亦是洗名。下传云:“溉,清也。”谓洗之使清絜,皆是洗器之名也。《春官·司尊彝》云:“四时之祭皆有罍。”是罍为祭器也。《卷耳》云:“我姑酌彼金罍。”则飨燕亦有罍。以此论祭事,故言祭耳。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濯溉。溉,清也。○溉,古爱反。清,才性反,又如字。岂弟君子,民之攸塈。笺云:塈,息也。
《泂酌》三章,章五句。
卷十七 十七之四
《卷阿》,召康公戒成王也。言求贤用吉士也。吉,犹善也。○卷音权,曲也。篇内同。阿,大陵曰阿。
[疏]“《卷阿》十章,上六章章五句,下四章章六句”至“吉士”。○正义曰:《说文》云:“贤,坚也。”以其人能坚正,然后可以为人臣,故字从臣。吉者,善也。吉士亦是贤人,但序者别其文以足句,亦因经有“吉士”之文故也。经十章,皆言求贤用吉士之事。
有卷者阿,飘风自南。兴也。卷,曲也。飘风,回风也。恶人被德化而消,犹飘风之入曲阿也。笺云:大陵曰阿。有大陵卷然而曲,回风从长养之方来入之。兴者,喻王当屈体以待贤者,贤者则猥来就之,如飘风之入曲阿然。其来也,为长养民。○票,避遥反,本亦作“飘”。被,皮寄反。长,张丈反。下同。猥,乌罪反。为,于伪反。
岂弟君子,来游来歌,以矢其音。矢,陈也。笺云:王能待贤者如是,则乐易之君子来就王游,而歌以陈出其声。音言其将以乐王也,感王之善心也。○乐易,音洛。下“乐王”同。易音以豉反,后“乐易”皆放此。
[疏]“有卷”至“其音”。○毛以为,有卷然而曲者,是大陵之阿也。此阿以曲之故,使回旋之飘风从南而入之,无不消散。以兴有美者是大德之化,此化以美之,故使凶悖之恶人,随政而顺之,皆得其息止也。恶人既消,则贤者乐进,故此乐易之君子,於是来而就王游,来而就王歌,以陈出其音声。言其将以乐王,感王之善。○郑以为,有卷然而曲者之阿,则飘风从南长养之方来入之。以兴王有降屈之意,则贤者怀其抚养之德来就之。阿以岸曲而来风,犹王以体屈而致贤也。下三句与毛同。○传“卷曲”至“曲阿”。○正义曰:《檀弓》称《原壤歌》曰:“执女手之卷然。”则卷是曲貌也。《释天》云:“回风为飘。”李巡曰:“回风,旋风也。”风必有道,然后得去。阿之曲者,风无去路,故入阿则消。善政消恶,亦复如此。○笺“大陵”至“养民”。○正义曰:“大陵曰阿”,《释地》文。以此诗劝王求贤,求之必当降意。下言君子之来,此当言王待之状。且舜举皋陶,不仁者远矣。是得贤然后消恶,非恶消然后贤来,故易传以曲阿喻王之体屈也。屈体者,谓降尊就卑,接以恩意,使贤者感恩而乐来也。以飘者风之状,故言猥来以对之。猥者,多而疾来之意。飘风之来,非有定所,而以自南言之,明其取南为义,故知以南,是长养之方,喻贤者有长养之德,故云其来为长养民也。《桧风》云:“匪风飘兮。”《何人斯》篇云:“其为飘风。”彼皆不言自南,故以为恶。此言从长养之方,故为喻善。兴取一象,不得皆同。此言贤人疾来,故以疾风为喻。○传“矢,陈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王能”至“善心”。○正义曰:以言歌,复言音,则音为歌之音声,故云“陈出其声音。言其将以乐王也。”王能为贤者所乐,是感王之善心也。以此知上经喻王之屈体矣。若其不然,止致贤人之来,何能使之歌乐乎?
伴奂尔游矣,优游尔休矣。伴奂,广大有文章也。笺云:伴奂,自纵弛之意也。贤者既来,王以才官秩之,各任其职。女则得伴奂而优自休息也。孔子曰:“无为而治者,其舜也与!恭己正南面而已。”言任贤故逸也。○伴音判,徐音畔。奂音唤,徐音换。施,本又作“弛”,同书氏反。任音壬,或如鸩反。治,直吏反。下“为治”同。与音馀。共音恭,本亦作“恭”。
岂弟君子,俾尔弥尔性,似先公酋矣。弥,终也。似,嗣也。酋,终也。笺云:俾,使也。乐易之君子来在位,乃使女终女之性命,无困病之忧,嗣先君之功而终成之。○酋,在由反,又子由反,又在幽反。
[疏]“伴奂”至“酋矣”。○毛以为,言王若能用周道,伴然而德广大,奂然而有文章,可使贤者於汝王所来游矣,则此贤人皆来就王,优游然於汝王所休息矣。王欲广大有文章以来致贤人,又言贤人益王之意。此乐易之君子者,若得来在爵位,以辅佐王,则使汝王得终汝王之性命,无困病之忧,又嗣其先君之功,汝王能终之矣。言得贤人,则可以保全已之性命,又终成先君之功。戒王不可不求之也。○郑以上二句言劝王求贤之意,若得贤为官,任之以事,则伴奂然汝王得自游纵矣,又优游矣,汝王得休息矣。是任贤则逸,不可不求。馀同。○传“伴奂,广大有文章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伴奂为广大文章,则是劝王使为此也。来游者,谓王能如此,则贤人来游,故王肃云:“周道广大而有文章,故君子得以乐易而来游,优游而休息。”传之此言,以二字分而为义,盖伴为广大,奂为文章,故孔晁引孔子曰:“奂乎其有文章,伴乎其无涯际。”是分之也。则毛当读为伴奂,不得如徐音。徐音自为郑读也。○笺“伴奂”至“故逸”。○正义曰:伴奂之言,与优游相类,故为自纵弛之意。人情莫不恶劳而好逸,迫於不得已耳。任贤可以优游,故以此辞劝之。求逸在於能官,能官在於任职,则君得优游,故云“贤者既来,王以才官秩之,各任其职。汝则伴奂而优游自休息也。”才官秩之,谓论才然后官之,居官然后秩之也。引孔子之言,又解其意,言任贤故逸,以明召公言此之意,亦劝王欲使如舜也。王肃《奏》云:“周公著书,名曰《无逸》。而云自纵弛也,不亦违理哉!”孙毓云:“忠臣戒君,而发章令自纵弛,非直方之义。”斯皆未达劝戒之要旨也。何则?周公之言无逸者,心也。召公之言优游者,事也。心常战兢,无时可逸。事若无为,自然逸矣。“子之燕居,申申如也”,是纵弛之状。“无为而治,其舜也与”,是自逸之事。《书传》称成、康之间,刑措不用,虽欲不逸,何所为乎!召公教其求逸,劝使任贤,此则达者之格言,万世所不易,何以为违理之谈,非直方之义也?周公之戒成王云“君子所其无逸”,即云“知稼穑之艰难乃逸”,亦是教王使求自逸。其为劝戒,与此正同。孔晁又云:“一人戒无逸,一人劝使纵弛,事相反戾,乃天之与地,何其疏实而妄争讼也?”○传“弥,终。似,嗣。酋,终”。○正义曰:“弥,终”,《释言》文。似先公,是继嗣先君,故似为嗣。“遒,终”,《释诂》文。彼遒作酋,音义同也。○笺“乐易”至“成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礼运》云:“政也者,君之所以藏身之固也。”然则贤人在位,即行善政,可以保全性命,无他患祸,故云“使汝终汝之性命,无困病之忧也”。若使臣无可任,每事劳心,则是伤年夭命,不得终矣。成主之所继嗣者,先王也,而云先公,公是君之别名,故云“嗣先君之功而终成之”,谓守其王位,成就先君之功也。
尔土宇昄章,亦孔之厚矣。昄,大也。笺云:土宇,谓居民以土地屋宅也。孔,甚也。女得贤者,与之为治,使居宅民大得其法则,王恩惠亦甚厚矣。劝之使然。○昄,徐符版反,孙炎、郭璞方满反,《字林》方但反,又方旦反。
岂弟君子,俾尔弥尔性,百神尔主矣。笺云:使女为百神主,谓群神受飨而佐之。
[疏]“尔土”至“主矣”。○正义曰:劝王若得贤者,与之为治,使之教民,则汝之土地居宅之民大得其礼法文章矣。下民蒙其德泽,皆荷王者之恩,则为王之恩惠亦甚之厚矣。王何以不求之乎?此乐易之君子既来在王位,以德助汝,使汝得终汝之性命,百神皆以汝为主矣。言其爱而飨祐之。○传“昄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土宇”至“使然”。○正义曰:贤者所以养民,故“土宇,谓居民土地屋宅也”。以教之,故民有所法则,而下得其恩,故云“王恩惠亦甚厚”。言甚者,王恩已厚,臣又益之。○笺“使女”至“佐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祭法》云:“有天下者祭百神。”则为天子者,固自为百神主矣。今言“百神尔主”,谓神意以之为主,不欲使他人主之,故谓之群神受飨而祐助之。
尔受命长矣,茀禄尔康矣。茀,小也。笺云:茀,福。康,安也。女得贤者,与之承顺天地,则受久长之命,福禄又安女。○茀,沈云“毛音弗”,徐云“郑音废”,一云“毛方味反,郑芳沸反”。
岂弟君子,俾尔弥尔性,纯嘏尔常矣。嘏,大也。笺云:纯,大也。予福曰嘏。使女大受神之福以为常。
[疏]“尔受”至“常矣”。○毛以为,王得贤者,与之承顺天地,则所受天之性命得久长矣,非徒大福佑助王身,其细小之福禄亦於汝而安之矣。此乐易之君子既来在王位,以德助汝,终汝之性命德大天之福,於汝为常矣。言能任贤者,则福常助之。○郑唯以茀为福、嘏为嘏辞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茀,小”。○正义曰:福之大者,莫过末年,命长已是大福,则茀福宜为小福,故以茀为小。言小尚安之,则大者可知。○笺“茀福”至“安女”。○正义曰:茀之为福为小,皆无正训,以其与禄共文,宜为福尔。上言百神为主,命则天地所授,天无悔怒,寿命则长,故云“得贤者,与之承顺天地,则受久长之命”。既得长命,又为福禄所安,谓使之四方无虞,常主天下也。○传“嘏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纯大”至“为常”。○正义曰:“纯,大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诗》之有嘏字者,皆是祭祀之事。《少牢》、《特牲》之礼,尸嘏主人皆予之以福,故云“予福曰嘏”。受福以为常,言其终常得之,未尝阙失也。
有冯有翼,有孝有德,以引以翼。有冯有翼,道可冯依,以为辅翼也。引,长。翼,敬也。笺云:冯,冯几也。翼,助也。有孝,斥成王也。有德,谓群臣也。王之祭祀,择贤者以为尸,尊之。豫撰几,择佐食。庙中有孝子,有群臣。尸之入也,使祝赞道之,扶翼之。尸至,设几佐令入助之。尸者,神象,故事之如祖考。○冯,符冰反,注同,本又作“凭”。馔,士恋反,又士转反,具也,本亦作“撰”。道,徒报反,本亦作导。
岂弟君子,四方为则。笺云:则,法也。王之臣,有是乐易之君子,则天下莫不放效以为法。○放,方往反。
[疏]“有冯”至“为则”。○毛以为,上章劝王求贤以自益,此则指贤人之行以戒王。言有善行可以为凭依者,有艺能可以为辅翼者,有至孝可以为感化者,有大德可以为轨训者,王当以此长尊之,以此恒敬之。若王得此四等,是乐易之君子,若来在王位,可与四方为法则矣。以此故不可不求之。○郑以为,王所得为百神之主,受大嘏之福者,由敬神所致,故祭祀则宜择贤为尸而尊事之,当有豫设所凭之几,有豫择佐食之人,而宿戒之也。其在庙中,当有孝子之主人,有德行之群臣,共行祭祀。及尸之来至,而以礼使祝导引之,以礼使祝扶翼之。既至神坐,共尊而事之,以致神福,故不可不求贤也。馀同。○传“有冯”至“翼敬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此求贤,不言祭,故皆以为贤人之德,凭翼是施用之名,孝德是成行之称,总而为名,皆是道也。以凭翼义隐,故特释之。言道可依凭,以为辅翼,则孝之与德,亦为道也。凭者可以委杖,翼者可以辅助,凭重於翼,故先凭后翼。孝者,德之本,故亦先孝后德,俱是贤人之行,分之异名耳。“引,长;翼,敬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冯冯几”至“祖考”。○正义曰:《顾命》云:“成王凭玉几。”又曰:“皇后凭玉几,道扬末命。”是凭施於几,故以凭为凭几。《皋陶谟》曰:“庶明励翼。”又曰:“予欲左右有民汝翼。”是翼谓佐助,故以翼为助。《曲礼下》曰:“内事曰孝王某。”主人称孝,故知“有孝斥成王”。有孝既是主人,则有德宜谓助祭,故以有德谓群臣。不解以引以翼,从《行苇》而略之。上言“百神尔主”,“纯嘏尔常”,皆言神福主人。神福由祭祀而来,此诗为求贤而作,故知此章说王之祭祀,择贤者以为尸,以尊之,故豫撰几择佐食。撰几解有凭,择佐食解有翼。以下句乃言“以引以翼”,谓来至,导引之,则“有凭有翼”,未是尸之来至,故为豫也。撰谓供置之,与择相类,但几则取而置之,故言撰。佐食则众中简之,故言择耳。此本或云“豫馔食”者,误耳。孙毓载笺唯言“撰几,择佐食”,是也。定本亦作“譔”字,非也。《少牢》尸未入之前云:“司宫筵于奥,祝设几于筵上。”《特牲》尸未入之前云:“祝筵几於室中东面。”是豫撰几也。《少牢》云:“佐食升牢,佐食迁昕俎。”《特牲》云:“宗人遣佐食盥出。”皆其下始言迎尸,是择佐食亦在尸未至之前,故俱言豫也。知翼为佐食者,以翼者助也。祭礼之有助名者,唯佐食耳。《特牲》注云:“佐食,宾佐尸食者。佐,助也。”故知翼为佐食。言庙中有孝子,有群臣,谓祭时也。然则几与佐食亦在庙中用之。别言庙中有孝子者,几与佐食,祭时自在庙中,其撰择之时,则在庙外。以孝子不迎尸,故以庙中为主。设孝德之文於引翼之上,见尸未入之前,已有祭事故也。言尸之入,使祝赞导之,扶翼之者,《行苇》笺云:“在前曰引,在傍曰翼。”此与彼同,故以引为赞导也。《少牢》云:“祝出迎尸于庙门之外,主人降立于阼阶东西面。祝先入门右,尸入门左。”是祝在前导之也。导谓在前,则赞谓在后。《少牢》又云:“祝筵尸,尸升自西阶入,祝从。”注云:“由后诏相之曰延。延,进也。”《特牲》亦云:“至於阶,祝筵尸,尸升入,祝先,主人从。”是在后赞之也,故此兼言赞焉。《特牲》、《少牢》亦无在尸傍之时,而言扶翼之者,已有在其前后,亦当或在其傍。《特牲》注引《礼器》“诏侑无方”,是前后左右无常也。又言“尸至,设几,佐食助之”,明上豫设,至此用之。又解所以令王尊尸如此者,尸,神象,故当事之如祖考。
颙颙卬卬,如圭如璋,令闻令望。颙颙,温貌。卬卬,盛貌。笺云:令,善也。王有贤臣,与之以礼义相切瑳,体貌则颙颙然敬顺,志气则卬卬然高朗,如玉之圭璋也。人闻之则有善声誉,人望之则有善威仪,德行相副。○颙,鱼恭反。卬,五刚反。闻音问,本亦作“问”。望如字,叶韵音亡。磋,七何反,或作“瑳”。论,鲁困反。行,下孟反。
岂弟君子,四方为纲。笺云:纲者能张众目。
[疏]“颙颙”至“为纲”。○正义曰:上既劝王敬贤,又言敬贤之尽意。言王者若得贤人,与之以礼义相切瑳,则能令王体貌颙颙然温和而敬顺,其志气卬卬然充满而高朗。以玉之成器,如圭然,如璋然,有善声誉为人所闻知,有善威仪为人所观望,非徒有益於王。此乐易之君子,能与天下四方为纲纪,王何得不求之乎?○传“颙颙”至“盛貌”。○正义曰:传亦以颙颙为体貌,故为温。卬卬为志气,故为盛。其意与笺同。○笺“令善”至“相副”。○正义曰:“令,善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圭璋是玉之成器,切瑳是治玉之名,故云“王有贤臣,与之以礼义相切瑳”也。颙颙是睹其形状,故以为体貌敬顺。敬顺即温和也。卬卬是见其遒逸,故以为志气高朗。高朗即盛壮也。既体貌敬顺,志气高朗,则可以比玉,故如玉之圭璋。高朗则行闻於远,故有善声誉。敬顺则貌无惰容,故有善威仪。貌善名彰,是德行相副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颙颙、卬卬,君之德也。”孙炎曰:“颙颙,体貌温顺也。卬卬,志气高远也。”取此笺、传为说。
凤皇于飞,翙翙其羽,亦集爰止。凤皇灵鸟仁瑞也。雄曰凤,雌曰皇。翙翙,众多也。笺云:翙翙,羽声也。亦,亦众鸟也。爰,于也。凤皇往飞,翙翙然,亦与众鸟集於所止。众鸟慕凤皇而来,喻贤者所在,群士皆慕而往仕也。因时凤皇至,故以喻焉。○翙,呼会反,《说文》云:“羽声也。”《字林》云:“飞声也。”口外反。瑞,垂伪反。
蔼蔼王多吉士,维君子使,媚于天子。蔼蔼,犹济济也。笺云:媚,爱也。王之朝多善士蔼蔼然,君子在上位者率化之,使之亲爱天子,奉职尽力。○蔼,於害反,《尔雅》云:“臣尽力也。”《说文》作“蔼蔼”,云:“臣尽力之美也。”朝,直遥反。
[疏]“凤皇”至“天子”。○毛以为,成王之时,有凤皇之瑞。召公以为用贤所致,故陈之以戒王。言凤皇之往飞翙翙然者,是其羽翼之声,亦集止於其所宜止之处。今所以致此瑞者,以其蔼蔼然王朝之上多善士也。此善士等,维君子大贤之所命,使率化之,使媚爱於天子矣,令皆奉职尽力。○郑以为,凤皇往飞之时,翙翙其羽为声,亦与众鸟集於所止。凤皇所在,众鸟慕而从之,故凤皇亦与之同止,兴贤者来仕之时,亦与众群士集於君朝。贤者所在,群士慕而就之,故贤者亦与之同朝。得大贤而致群士,犹凤皇飞而来众鸟,王安得不求之乎?其馀同毛。○传“凤皇”至“众多”。○正义曰:《礼运》云:“麟、凤、龟、龙谓之四灵。”皇亦凤类,故俱云灵鸟,言此鸟有神灵也。言仁瑞者,《五行传》及《左氏》说皆云“貌恭体仁”,则凤皇翔,言行仁德而致此瑞。毛此意用臣之仁,以致南方凤。昭二十九年《左传》云:“水官废矣,故龙不生得。”彼言臣修水职致东方龙,则毛意与左丘氏说同。以用臣所致者,皆修母致子应也。《释鸟》云:“鶠,凤。其雌皇。”是雄曰凤,雌曰皇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凤,神鸟也。天老曰:凤象麟前、鹿后、蛇颈、鱼尾、龙文、龟背、燕颔,鸡喙,五色备举,出於东方君子之国,翱翔四海之外,过昆仑,饮砥柱,濯羽弱水,暮宿风穴,见则天下大安宁。字从鸟,凡声。凤飞,则群鸟从以万数,故凤古作朋字。”《山海经》曰:“丹穴之山有鸟焉,其状如鹤,五采而文,名曰凤。首文曰德,翼文曰顺,背文曰义,膺文曰仁,腹文曰信。是鸟也饮食自然,自歌自舞。见则天下大安宁。”京房《易传》曰:“凤皇高丈二,汉时凤皇数至。”《汉书》云:“高五六尺。”郭璞云:“小之形未详。”翙翙与其羽连文,则是羽声也。言众多者,以凤鸟多,故羽声大。《皋陶谟》云:“凤皇来仪。”注云:“仪,匹。”言其相乘匹。《中候·握河纪》云:“凤皇巢阿阁讙树。”言讙讙在树。是凤必群飞。《白虎通》云:“黄帝之时,凤皇蔽日而至。”是来必众多也。毛意不言众鸟,则唯是凤事,而言亦者,以凤事自相亦也,故王肃云:“凤皇虽亦高飞傅天,而亦集於所宜止,故集止以亦傅天,傅天以亦集止。今能致灵鸟之瑞者,以多士也。欲其常以求贤用吉士为务也。”○笺“翙翙”至“喻焉”。○正义曰:以传言众多解为声之意,故又明之云:“翙翙,羽声也。”以此兴求贤。求贤当此凤而言。亦集,则意取於亦,故云“亦,亦众鸟也”。凤与众鸟俱集所止,犹贤与群士俱在王朝。众鸟慕凤似群士慕贤,故以为喻。明王之朝,无人不贤,而云慕者,以贤有等级,言小善之慕大善耳。《君奭》云:“耇造德不降我,则鸣鸟不闻。”又太平必致四灵,故知因时凤皇至,故以喻焉。○传“蔼蔼,犹济济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:“蔼蔼、济济,止也。”俱为容止,故犹之。《释训》又云:“蔼蔼、萋萋,臣尽力也。”则此为美容,又尽力矣。○笺“王之”至“尽力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左传》言“维命者,皆谓受其节度,听其进止”,此经既云“王多吉士”,即云“维君子使”,则吉士受此君子之命使也。“媚于天子”,文承其下,明是君子使此吉士爱天子矣,故云“君子在上位者率化之”,谓若公卿之率化大夫士也。臣之爱君,唯当尽心力,奉职事,故云“奉职尽力”,意取《尔雅》为说也。
凤皇于飞,翙翙其羽,亦傅于天。笺云:傅,犹戾也。○傅音附。
蔼蔼王多吉人,维君子命,媚于庶人。笺云:命,犹使也。善士亲爱庶人,谓抚扰之,令不失职。○令,力呈反。下“欲令”同。
[疏]笺“亲爱”至“失职”。○正义曰:抚扰皆安养之义。耕垦原隰,以种禾黍,治其丝麻,以为布帛,皆民之职也。爱庶人者,清静为政,不乱在下,安养之,使不失此职耳。
凤皇鸣矣,于彼高冈。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。梧桐,柔木也。山东曰朝阳。梧桐不生山冈,太平而后生朝阳。笺云:凤皇鸣于山脊之上者,居高视下,观可集止。喻贤者待礼乃行,翔而后集。梧桐生者,犹明君出也。生於朝阳者,被温仁之气亦君德也。凤皇之性,非梧桐不栖,非竹实不食。○梧音吾。被,皮寄反。栖音西。
菶々萋萋,雝雝喈喈。梧桐盛也,凤皇鸣也。臣竭其力,则地极其化,天下和洽,则凤皇乐德。笺云:菶々萋萋,喻君德盛也。雍雍喈喈,喻民臣和协。○菶,布孔反,又薄孔反,又薄公反。萋,七西反。喈音皆,凤皇鸣也。
[疏]“凤皇”至“喈喈”。○毛以为,上既言凤皇由吉人所致,此又总而结之,以告戒於王。言今凤皇鸣矣,於彼高冈之上,又梧桐生矣,於彼朝阳之地。其梧桐之生,则菶々萋萋而茂盛;其凤皇之鸣,则雍雍喈喈而和协,是太平之实验矣。○郑以为,凤皇之将出,则先鸣矣,於高山之脊,居高视下,观可集止。见其梧桐生矣,於彼山东之朝阳,乃往集之。以兴贤者之将仕也,则相时待礼,择可归就。见其明君出矣,於彼仁圣之治世,乃往仕之。梧桐之生,则菶々萋萋而茂盛,以兴明君亦德盛也。凤皇之鸣也,则雍雍喈喈然音声和协,以兴民臣亦和协也。○传“梧桐”至“朝阳”。○正义曰:梧桐可以为琴瑟,是柔韧之木,故曰柔木。《释木》云:“榇,梧。”郭璞曰:“今梧桐又曰荣桐木。”郭璞云:“则梧桐也。”然则梧桐一木耳。“山东曰朝阳”,《释山》文。孙炎曰:“朝先见日也。”言梧桐不生山冈,太平而后生朝阳者,山冈与朝阳一也。以经有冈,故以山言之。但梧桐柔脆之木,若时未太平,地不极化,则不生山冈朝阳之地。若太平,则生山冈之朝阳。山顶之东,皆早朝见日。但是山东之冈脊,总曰朝阳。不云凤鸣处所者,以时不太平,凤全不见,故不须言鸣之处所。○笺“凤皇”至“不食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上二章兴求贤人,故此亦以凤皇兴贤者。梧桐自是凤之所栖,不必太平乃有,不得为太平之事。因凤所集,故以兴明君焉。以凤鸣而言在冈,故知居高视下,观可集止。言贤者待礼者,明君能以礼召人,故以喻焉。梧桐可使凤皇集之,则大树非始生矣。而言梧桐生者,喻明君出也。既以梧桐比君,不言生於他处,而云生於朝阳者,以其早见日阳,被温仁之气。温仁者,亦君之德也,故以朝阳之梧桐喻之。“非梧桐不栖,非竹实不食”,《庄子》文也。然《庄子》所说,乃言鹓雏,鹓雏亦凤皇之别。《白虎通》云:“黄帝之时,凤皇蔽日而至,止於东园,食常竹实,栖常梧桐,终身不去。”且诸《书传》之论凤事,皆云食竹栖梧。笺言此者,解经既言凤皇,即言梧桐之意也。○传“梧桐”至“乐德”。○正义曰:言梧桐盛,解菶々萋萋。凤皇鸣,解雍雍喈喈。臣竭其力以下,更覆解此凤鸣木盛之意。由臣能竭其力以助於君,故使地亦极尽其化生之德,生此梧桐,使之菶々萋萋也。由臣竭其力,故使天下和洽,故使凤皇乐德而来,其鸣雍雍喈喈也。知臣竭其力为二事之总者,以此言太平由臣之力,明天下和洽亦臣竭力矣。万物草木,天之所生,言地极其化者,以梧桐生在地,是地能化之。《释训》云:“蔼蔼、萋萋,臣尽力也。”舍人曰:“蔼蔼,贤士之貌。萋萋,梧桐之貌。”孙炎曰:“言众臣竭力则地极其化,梧桐盛也。”是用此传为说。《释训》又云:“噰噰喈喈,民协服也。”不为凤皇鸣。此传与《尔雅》异者。毛意以为,由万民协服,故凤声雍和,亦得合《尔雅》也。○笺“菶々”至“和协”。○正义曰:菶々萋萋,梧桐之貌也。笺於上经以梧桐喻明君,故以梧桐盛喻君德。《尔雅》言臣尽力,与此笺不同者,以君有盛德,则能使臣尽其心力,亦与《尔雅》合也。雍雍喈喈,凤皇之声,上以凤皇比贤者,其鸣似贤者之政教,故以凤皇声闻於人,人闻之而知其雍和,以喻政教加被於民,民应之而相与和协。《尔雅》言民协服者,彼言所喻之意也。
君子之车,既庶且多。君子之马,既闲且驰。上能锡以车马,行中节,驰中法也。笺云:庶,众。闲,习也。今贤者在位,王锡其车众多矣,其马又闲习於威仪能驰矣。大夫有乘马,有贰车。○中,丁仲反。下同。乘,承证反。
矢诗不多,维以遂歌。不多,多也。明王使公卿献诗以陈其志,遂为工师之歌焉。笺云:矢,陈也。我陈作此诗,不复多也。欲令遂为乐歌,王日听之,则不损今之成功也。○复,扶又反。
[疏]“君子”至“遂歌”。○毛以为,成王实能用吉士,已致大平,但召公欲令守其成功,故自言作诗之意。言今君子贤者来在王位,王赐之车马。其所赐君子之车既众,且又能多矣,所赐君子之马既闲习於威仪,且又能驰矣,是王能用贤,不须规戒。今我陈作此诗,岂不多乎?言其实烦多也。正以中心不已,恐王惰慢,故作此诗,遂为乐人之歌,冀常求贤士,永为鉴戒,不损今日成功也。○郑唯以不多为作此诗不复多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上能”至“中法”。○正义曰:言上能赐以车马,谓成王於时已能赐之。行中节,解既闲也。驰中法,解且驰也。言闲驰者,美其中节度,合礼法。○笺“庶众”至“贰车”。○正义曰:以经言既是王赐之,故云今贤者在此位,王赐其车众多矣。庶、多一也,丁宁以足句耳。驰者,是马走之名。马既能走,今言且驰,明是驰合於法,故云“其马又闲习於威仪,能驰矣”。车不独赐驾,必以马、车言众多,则马亦多矣。但马有御之威仪,故别言闲驰以美之。马既别文,故众多者,唯言车耳。言大夫有乘马,有贰车者,解其言多之意。以车则人有副贰,所赐又非一人,故言多也。言大夫者,自大夫以上皆有此,不必专指大夫也。礼,士无贰车,又止得两马。本或有“士者”,衍字。定本云“大夫士有乘车、贰车”,非也。○传“不多”至“歌焉”。○正义曰:传反其言,以不多为多者,王既能用贤,不复须戒,故以作诗为烦多也。又解召公献诗及言遂歌之意,以明王使公卿献诗,以陈其所作之人志意,遂为工师之歌故也。《国语》亦云:“使公卿至於列士献诗”,与此同也。《春秋·瞽矇职》“掌九德六诗之歌”。工者,乐师之总名,即大师是也。○笺“矢陈”至“成功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忠臣谏王,其言虽多,犹恨心之不尽,不当自谓己言已为多也。且顺文自通,不宜反之,故易传以为作此诗不复多言,其意犹以为少也。乐人之歌,常在君侧,故云“王日听之,则不损今之成功”。
《卷阿》十章,六章章五句,四章章六句。
《民劳》,召穆公刺厉王也。厉王,成王七世孙也。时赋敛重数,繇役烦多,人民劳苦,轻为奸宄,彊陵弱,众暴寡,作寇害,故穆公以刺之。○民劳,如字。从此至《桑柔》五篇,是厉王变大雅。敛,力艳反。数音朔。繇,本亦作“傜”,音遥。宄音轨,本亦作“轨”。
[疏]《民劳》五章,章十句。○正义曰:经五章,上四句言民劳之须安,次四句言寇虐之当止,下二句言王当行善政以安民,皆是刺王之事。○笺“厉王”至“刺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世本》及《周本纪》皆云成王生康王,康王生昭王,昭王生穆王,穆王生恭王,恭王生懿王及孝王,孝王生夷王,夷王生厉王。凡九王。从成王言之,不数成王,又不数孝王,故七世也。《左传》服虔注云:“穆公,召康公十六世孙。”然康公与成王同时,穆王与厉王并世。而世数不同者,生子有早晚,寿命有长短故也。注述详略,不必有例。而《商颂·列祖》笺云:“中宗,殷王大戊也,汤之玄孙。”《玄鸟》笺云:“高宗,殷王武丁也,中宗玄孙之孙。”是则以诗相继,因而明之。此以厉王之诗承成王诗后,故本之於成王也。其文、武、成及厉、宣、幽,若《王风》之平、桓、庄,皆父子相继,中间无隔,故不假言之。《小雅》之序无成王之文,故《六月》不以宣王继成王,《十月之交》推之,而知是厉王耳。而序文不为厉字,故就此以明世数也。《郊特牲》云:“天子失礼,自夷王以下。”注云:“夷王,周康王玄孙之子。”系之康王者,以记文事杂,上无所据。文、武、成、康俱为明王,失礼是初衰之始,故系於明王之最末者言之。此以天子事,皆因有所隔,而详其世数。《国风》虽有隔绝,皆不明言。详天子而略诸侯,亦尊卑之义也。序略言刺王,笺明其刺意。赋敛重数,傜役烦多,使民劳苦,即五章皆上四句是也。轻为奸宄,以强陵弱,以众暴寡,作为寇害,五章皆次四句是也。故穆王以此刺之也。五章下二句,皆教王为善政,以安止之,非劳虐之实事,故笺略之。
民亦劳止,汔可小康。惠此中国,以绥四方。汔,危也。中国,京师也。四方,诸夏也。笺云:汔,几也。康、绥皆安也。惠,爱也。今周民罢劳矣,王几可以小安之乎?爱京师之人以安天下,京师者,诸夏之根本。○汔,许一反,《说文》巨乞反。夏,户雅反。下同。几音祈。下同。罢音皮。无纵诡随,以谨无良。式遏寇虐,憯不畏明。诡随,诡人之善、随人之恶者。以谨无良,慎小以惩大也。憯,曾也。笺云:谨,犹慎也。良,善。式,用。遏,止也。王为政无听於诡人之善不肯行而随人之恶者,以此敕慎无善之人,又用此止为寇虐、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罪者,疾时有之。○诡,俱毁反。遏,於葛反。惨,七感反,本亦作“憯”。
柔远能迩,以定我王。柔,安也。笺云:能,犹侞也,迩,近也。安远方之国,顺侞其近者,当以此定我周家为王之功。言我者,同姓亲也。○揉音柔,本亦作“柔”。能,徐云:“毛如字,郑奴代反。”侞,检字书未见所出,《广雅》云:“如,若也,均也。”义音相似而字则异。旧音如庶反,义亡难见。郑注《尚书》云:“能,恣也。”与此不同。
[疏]“民亦”至“我王”。○毛以为,穆王谏王,言今周民亦皆疲劳止,而又危耳,近於丧亡。王可以小省赋役而安息之,爱此中畿之国、京师之人,以安天下四方诸夏之国。若安此劳民,当纠察有罪,无得听纵其诡人之善、随人之恶者,以此无阿纵之法,故以敕慎其为无善之人。亦用此法以止其为寇虐之行,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罚者,当用正法刑罚而禁止之,令民得无劳也。所以令王先爱京师以及四方者,以王之政,欲安远方之国,当先顺侞其近。王当行之,以此定我周家为王之功。恐其不能安定而丧失之。○郑唯以汔为几,云此民亦皆已劳止,王几可以小安之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汔危”至“诸夏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汔”之下,即云“小康”,明是由危须安,故以汔为危也。“中国”之文,与“四方”相对,故知中国谓京师,四方谓诸夏。若以中国对四夷,则诸夏亦为中国。言各有对,故不同也。○笺“汔几”至“根本”。○正义曰:以传汔之为危,既无正训,又小康者,安此劳民。直以劳民须安,不当更云危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凯,汔也。”孙炎曰:“汔,近也。”郭璞曰:“谓相摩近。”反覆相训,是汔得为几也。昭二十年《左传》引此诗,杜预云:“汔,期也。”然则期字虽别,皆是近义。言其近当如此。《史记》称汉高祖欲废太子,周昌曰:“臣口不能言,然臣期知其不可。陛下虽欲废太子,臣期不奉诏。”言期者,意亦与此同也。“康、绥皆安。惠,爱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又云爱京师得安四方之意,由京师者,诸夏之根本,根本既安,枝叶亦安。京师,王之所专,王若安之,则四方诸侯亦皆效王安之。○传“诡随”至“憯曾”。○正义曰:诡戾人之善,随从人之恶,以其故为此恶,情不可原,是故不得听纵之也。此诡随、无良、寇虐俱是恶行,但恶有大小。诡随小恶,无良其次,寇虐则大恶也。诡随未为人害,故直云不得纵之。无良则为小恶已著,故谨敕之。寇虐则害加於民,故遏止之。然则三者各自为罪,而云无纵诡随,以谨无良,以为相须之意,故传解之云:“谨慎其小,以惩创其大。”以无良之恶,大於诡随。诡随者尚无所纵,则无良者谨慎矣。至於寇虐,则不可以谨,故别云“式遏”,谓加之大罪也。“惨,曾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尔雅》本或作“憯,曾”,音义同。○笺“谨犹”至“有之”。○正义曰:谨慎俱是敕戒之言,故言谨犹慎。以传言“慎小”,故申足之。“式,用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遏,止”,《释诂》文。此“无纵”之文,为下总目。无良、寇虐蒙之,故云“又用此止为寇虐、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罚者”,言又用者,亦用此无纵之事、不畏明白之刑,即以与寇虐为一,故长读之。穆公谏王无纵,明实有其人,故云“疾时有之”。○传“柔,安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能犹”至“姓亲”。○正义曰:《尚书·舜典》云:“柔远能迩。”注以能为恣,则此云侞者与恣同,谓顺適其意也。“迩,近”,《释诂》文。安远方之国,当先顺侞其近者,即《论语》所谓悦近来远是也。此与上文相成,能迩谓惠中国,柔远即绥四方也。厉王身为王矣,而云“以定我王”,故知以定我周家为之功。若广论天下之事,虽则异姓,可以称我。今指王身而文称我,是共王有周家之辞,故云“我者,同姓亲也”。
民亦劳止,汔可小休。惠此中国,以为民逑。休,定也。逑,合也。笺云:休,止息也。合,聚也。○逑音求。无纵诡随,以谨惽怓。式遏寇虐,无俾民忧。惽怓,大乱也。笺云:惽怓,犹讙譁也,谓好争讼者也。俾,使也。○惽音昏,《说文》作“怋”,云:“怓也。”又云:“惽,不憭也。”怓,女交反,郑云:“犹讙譊也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怓,乱也。”讙音欢,又许元反。譊,女交反,本又作“譁”,音花。好,呼报反。争,争斗之争。
无弃尔劳,以为王休。休,美也。笺云:劳,犹功也。无废女始时勤政事之功,以为女王之美。述其始时者,诱掖之也。○休,许虬反。掖音亦。
[疏]“民亦”至“王休”。○毛以为,今周民亦皆疲劳止而又危耳,近於死亡,王可以小安定止息矣。当爱此中畿之国,以为诸夏之民,使得会聚。王若施善政,当纠察有罪,无得纵此诡人之善、随人之恶者,以此敕慎其讙譁为大恶者,又用此无纵之事,止其寇虐之害,无使有遭此寇虐之忧。又诱王,言其始时有善,劝今终之,无弃尔王始时之政事之功,以为王政之美。○郑唯汔几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休,定。逑,合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休,息也。定,止也。”息亦定之义,故以休为定。“逑,合”,《释诂》文。笺云休之为定,於义虽通而未是正训,故以休为止息,合为合聚,所以申足毛义。○传“惽怓,大乱”。○正义曰:惽怓者,其人好鄙争,惽惽怓怓然,故笺以为“犹讙譁,谓好争讼者”,是其言语为大聒乱人,故云大乱,非是为大祸乱也。○传“休,美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劳犹”至“掖之”。○正义曰:劳力然后有功,故云“劳,犹功也”。知汝劳为汝始时勤政事之功者,以云“无弃”,明其先有而不弃也。厉王暴虐,初则然矣,而述其始有功者,诱掖之耳。诱掖之言,出《衡门》之序,谓诱导而扶掖之。以小人贪功,闻己先有善,或将勉力,故诱之。
民亦劳止,汔可小息。惠此京师,以绥四国。息,止也。无纵诡随,以谨罔极。式遏寇虐,无俾作慝。慝,恶也。笺云:罔,无。极,中也。无中,所行不得中正。○慝,吐得反。敬慎威仪,以近有德。求近德也。○近,附近之近。注同。
民亦劳止,汔可小愒。惠此中国,俾民忧泄。愒,息。泄,去也。笺云:泄,犹出也,发也。○愒,起例反,徐丘丽反。泄,以世反,又息列反。无纵诡随,以谨丑厉。式遏寇虐,无俾正败。丑,众。厉,危也。笺云:厉,恶也。《春秋传》曰:“其父为厉。”败,坏也。无使先王之正道坏。”
戎虽小子,而式弘大。戎,大也。笺云:戎,犹女也。式,用也。弘,犹广也。今王女虽小子自遇,而女用事於天下甚广大也。《易》曰:“君子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。况其迩者乎?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?”是以此戒之。○应,应对之应。
[疏]“民亦”至“弘大”。○毛以为,民亦疲劳止,又危耳,可以止息之。先爱此中国之京师,便诸夏之民,其忧写泄而去。又当无纵诡随之人,以此敕慎众为危殆之行者,又用此止其寇虐之害,无使王之正道败坏也。所以须然者,在王之大位者虽小子,而用事甚大,大不可不慎,故须息劳民而止寇虐也。○郑以汔为几,厉为恶,戎、汝,弘、广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愒,息。泄,去”。○正义曰:“愒,息”,《释诂》文。云:“泄,漏也。”然则泄者,闭物漏去之名,故以为去。笺以为,忧泄者,是忧气在腹而发出,故云“出也,发也”。其意亦与毛同。《月令》“是谓泄天地之气”,是发出之义也。○传“丑,众。厉,危”。○正义曰:“丑,众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易》之言厉者,皆危之义。《乾》“九三,夕惕若厉”之类,皆是危也,故以为危。丑厉,谓众为恶行以为人者也。○笺“厉恶”至“道坏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言人之恶,当指其恶状。危非恶之名,故以厉为恶。《秋官·司厉》注云:“犯政为恶曰厉。”是也。所引《春秋传》曰,襄十七年《左传》云:“卫孙蒯田干曹隧,饮马于重丘,毁其瓶。重丘人闭门而询之,曰:‘亲逐而君,尔父为厉。是之不忧,而何以田为?’”以厉为骂辞,明是恶矣,故引之以证厉为恶。《释诂》云:“坏,毁也。”败亦毁损之名,故以为坏。言正败,是正者败,故云“无使先王之正道坏”。言寇虐之人能坏先王正道也。○传“戎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王肃云:“在王者之大位,虽小子,其用事甚大也。”○笺“戎犹”至“戎之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已有大,故训戎为汝。弘复为大,则大文太重,故弘犹广,广亦大之义耳。小子,无知之称,故《抑》曰:“於乎小子,未知臧否。”言虽小子,故知自遇,如小子居天子之位,故用事广大。引“《易》曰”尽“迩者乎”,皆《上系辞》也。出言善否,千里之外违之应之,是其用事广大。出言不易,是以穆公以此言戒之。必易传以戎为汝者,孙毓云:“戎之为汝,诗人通训。言大虽小子,於文不便,笺义为长。”
民亦劳止,汔可小安。惠此中国,国无有残。贼义曰残。笺云:王爱此京师之人,则天下邦国之君不为残酷。无纵诡随,以谨缱绻。式遏寇虐,无俾正反。缱绻,反覆也。○缱绻,上音遣,下起阮反,字或作“卷”。覆,芳服反。
王欲玉女,是用大谏。笺云:玉者,君子比德焉。王乎!我欲令女如玉然,故作是诗,用大谏正女。此穆公至忠之言。○令,力呈反。
[疏]传“贼义曰残”。○正义曰:《孟子》云:“贼仁曰贼,贼义曰残。”言是贼败仁义之事。○传“缱绻,反覆”。○正义曰:昭二十五年《左传》:“缱绻从公,无通外内。”则缱绻者,牢固相著之意,非善恶之辞,但施於善则善,施於恶则恶耳。此云“以谨缱绻”,是人行反覆为恶,固著不舍,常为恶行也。
《民劳》五章,章十句。
《板》,凡伯刺厉王也。凡伯,周同姓,周公之胤也。入为王卿士。○板音版。
[疏]《板》八章,章八句。○笺“凡伯”至“卿士”。○正义曰:僖二十四年《左传》曰:“凡、蒋、邢、茅、胙、祭,周公之胤也。”知为王卿士者,以经云:“我虽异事,及尔同寮。”是为王官也。以其伯爵,故宜为卿士。《瞻仰》,凡伯之刺幽王。《春秋》隐七年,“天王使凡伯来聘”。世在王朝,盖畿内之国。杜预云:“汲郡共县东南有凡城。”共县於汉属河内郡,盖在周东都之畿内也。
上帝板板,下民卒瘅。出话不然,为犹不远。板板,反也。上帝,以称王者也。瘅,病也。话,善言也。犹,道也。笺云:犹,谋也。王为政反先王与天之道,天下之民尽病,其出善言而不行之也。此为谋不能远图,不知祸之将至。○卒,子恤反。僤,本又作“瘅”,当但反,沈本作“<疒亶>”。出如字,徐尺遂反。话,户快反,《说文》云:“会合善言也。”靡圣管管,不实於亶。管管,无所依也。亶,诚也。笺云:王无圣人之法度,管管然以心自恣,不能用实於诚信之言,言行相违也。○亶,丁旦反。行,下孟反。
犹之未远,是用大谏。犹,图也。笺云:王之谋不能图远,用是故我大谏王也。
[疏]“上帝”至“大谏”。○毛以为,尊比上帝之王者,其为政教反又反也。既反於先王,又反於天道。以此之故,天下之民蒙其恶政,尽皆困病矣。假使王出嘉善话言,则不肯是而用行之,如此则王之所为之道不能长远,唯趋於浅近,不知祸之将至也。又王之所为恶,无重圣人之法,管管然以心自恣,无所依据,不能用实於诚信之言。既不依圣人之法,不实诚信之言,以此图事,不能至远。我以王所图之事未能及远,恐王将有祸难,以是之故,用大谏正王。○郑唯以“犹”皆为“谋”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板板”至“犹道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:“板板,僻也。”邪僻即反戾之义,故为反也。上帝以称王者,谓假上帝之尊称之以比王者。若实指上天,则天无所反,故知以斥王也。“瘅,病。话,善言。犹,道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彼“犹”作“繇”,义同也。○笺“犹谋”至“将至”。○正义曰:“犹,谋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言不远,则为不能深知远事,故易传以犹为谋。以重言反反,则反有二事,故云“王为政反先王与天道”。王者为政,当遵用先王,上承天意,故知所反有二事,反先王与天也。以其先违旧章,乃失天意,故后言天也。其出善言不行之,谓王自出而不行也。小人之言虽不尽善,亦知爱其善时复言之,但言之易,行之难,不能行之耳。知非他人,为王说善言、王不能行者,他人之言则是谏诤,经不得言出也。不用他言,则是不从,笺不得言不行也。以此知是王自出言不能行之。人必深谋远虑,乃能预防患祸。王之为谋,不能远图,是不知祸之将至也。○传“管管”至“亶诚”。○王义曰:以“管管”与“靡圣”同文,既无圣法,故知无所依系。“亶,诚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王无”至“相违”。○正义曰:以无圣而言管管,是违法任情,故知以心自恣。不能用实於诚信之言,谓意欲为善,终不能行,是於言为虚,故云“不能用实於诚信之言”。有言不行,是言行相违也。此不实於亶,还是上出话不然也。下言犹之未远,还是上为犹不远也。作者反覆重言耳。○传“犹,图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图即谋也。笺言王之谋者,申传意耳。言大谏,谓其谏之深。自此以下,是大谏也。
天之方难,无然宪宪。天之方蹶,无然泄泄。宪宪,犹欣欣也。蹶,动也。泄泄,犹沓沓也。笺云:天斥王也。王方欲艰难天下之民,又方变更先王之道。臣乎,女无宪宪然,无沓沓然为之制法度,达其意,以成其恶。○宪,许建反。蹶,俱卫反。泄,徐以世反。《尔雅》云:“宪宪、泄泄,制法则也。”《说文》作“呭”,云:“多言也。”为,于伪反。
辞之辑矣,民之洽矣。辞之怿矣,民之莫矣。辑,和。洽,合。怿,说。莫,定也。笺云:辞,辞气,谓政教也。王者政教和说顺於民,则民心合定。此戒语时之大臣。○辑音集,又七入反。绎音亦,本亦作“怿”。说音悦。下同。语,鱼庶反。
[疏]“天之”至“莫矣”。○正义曰:王之为恶,侵乱下民,则有谄佞之臣助为恶政。此又责以王之尊比於上天,故谓王为天。言王之方行暴虐之政,以艰难天下之民,汝臣等无得如是欣欣然喜乐而劝之。王之方欲动变先王之道,而行邪僻之政,汝臣等无得如是沓沓然随从而助之。戒之使无得为王制作法度,以通达其意,使王成恶。故又言己之意,所以不欲令臣制作法度者,以国之安危在於出令。王者若出教令,其辞气之和顺矣,则下民之心相与合聚矣。其辞气之悦美矣,则下民之心皆得安定矣。言民合定在於王教,故汝臣等不得为王制虐政以乱下民也。○传“宪宪”至“沓沓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:“宪宪、泄泄,制法则也。”李巡曰:“皆恶党为制法则也。”孙炎曰:“厉王方虐,谄臣并为制作法令。”此直解诗人言此之意,而不解其状,故传解宪宪、泄泄之义。宪宪犹欣欣,喜乐貌也,谓见王将为恶政而喜乐之。泄泄犹沓沓,竞进之意也,谓见王将为恶政竞随从而为之制法也。“蹶,动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天斥”至“其恶”。○正义曰:戒臣不令助之,故天斥王,非斥上天也。方者,未至之辞,故言方欲,谓将为教令之时也。难是困苦之事,故知艰难天下之民。动为变改之事,故知变更先王之道。以下云“及尔同寮”,故知是责臣之辞。达其意者,谓君意始发,往通达其心,与之合和,为作法以成其恶也。定本、《集注》皆作“达其意”,俗为“逢”者,误也。○传“辑和”至“莫定”。○正义曰:“辑,和。洽,合。莫,定”,《释诂》文。又云:“怿,悦乐也。”俱训为乐,故以怿为悦。○笺“辞辞”至“大臣”。○正义曰:《论语》云:“出辞气。”故以此辞为辞气也。此辞加于下民,故知谓政教也。知此大臣者,以凡伯卿士而云“与己同寮”,且非大臣不得与王制法,故知是戒语时之大臣也。
我虽异事,及尔同寮。我即尔谋,听我嚣嚣。寮,官也。嚣嚣,犹謷謷也。笺云:及,与。即,就也。我虽与尔职事异者,乃与女同官,俱为卿士。我就女而谋,欲忠告以善道。女反听我言,謷謷然不肯受。○僚,字又作“寮”,力彫反。嚣,五刀反。謷,五报反。道音导。下“牖道”、“道民”皆同。
我言维服,勿以为笑。先民有言:“询于刍荛。”刍荛,薪采者。笺云:服,事也。我所言,乃今之急事,女无笑之。古之贤者有言,有疑事当与薪采者谋之。匹夫匹妇或知及之,况於我乎!○刍,初俱反。荛,如谣反,《说文》云:“荛,草薪也。”知音智,又如字。
[疏]“我虽”至“刍荛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戒语大臣,而大臣不受。此又责之,言我虽与汝异其所职之事,要乃与汝同其官寮。以同官之类,当相用其言语。我今就汝谋虑,告此以善道,而汝听我言,反嚣嚣然不肯受用。何也?我之所言,维是当今急事,汝勿以为非而笑之。先世上古之民,贤者有善言,云我有疑事,当询谋於刍荛薪采者。以樵采之贱者,犹当与之谋,况我与汝之同寮,不得弃其言也?○传“寮官”至“謷謷”。○正义曰:“寮,官”,《释诂》文。言同寮者,谓同为王官。文七年《左传》荀林父谓先蔑曰:“同官为寮。吾尝同寮,敢不尽心乎!”是寮为同官也。嚣嚣者,是不听之状。《释训》云:“嚣嚣,傲也。”谓傲慢其言而不听之,故言犹謷謷。○笺“及与”至“肯受”。○正义曰:“及,与”,《释诂》文。我即尔谋,谓往与之谋,故知即为就。《周礼》六官,各有所掌,故异职而同官也。《论语》说朋友之交云:“忠告而善道之。”故知就与之谋,是其忠诚之心。告之以善道,即上章所云“勿为王制法度”,是也。○传“刍荛,薪采者”。○正义曰:言询于刍荛,谓谋於取刍取荛之人,非谋於草木,故云“刍荛,薪采者”,是贱人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薪,荛也”。荛即薪也。然则刍者饲马牛之草,荛者供燃火之草,荛是薪耳。以薪者亦是采取,故连言之。○笺“服事”至“我乎”。○正义曰:“服,事”,《释诂》文。知所言是急事者,凡伯责其不听,明是事之急切。以其恶急,故责汝无笑之。先民者,是古昔之民耳,但以其言传於后世,为人所效习,故知是古之贤者。亲取薪采,则是贱者,故云“匹夫匹妇或知及之,况於我乎”。《中庸》云:“夫妇之愚,可以与知焉。”彼言夫妇,即此笺所谓“匹夫匹妇”也。庶人无妾媵,唯夫妇相匹,故称匹也。
天之方虐,无然谑谑。老夫灌灌,小子蹻々。谑谑然,喜乐。灌灌,犹款款也。蹻々,骄貌。笺云:今王方为酷虐之政,女无谑谑然以谗慝助之。老夫谏女款款然,自谓也。女反蹻々然如小子,不听我言。○谑,虚虐反。灌,古乱反。蹻,其略反。乐音洛。
匪我言耄,尔用忧谑。多将熇々,不可救药。八十曰耄。熇々然,炽盛也。笺云:将,行也。今我言非老耄有失误,乃告女用可忧之事,而女反如戏谑,多行熇々惨毒之恶,谁能止其祸?○耄,莫报反。熇,徐许酷反,沈又许各反,《说文》云:“火热也。”
[疏]“天之”至“救药”。○正义曰:又责大臣,言比天之王者,方为酷虐之政,将害於民。汝等大臣,无得如是谑谑然喜其所为,而以谗慝助之。我老夫教谏汝,其意乃款款然情至意尽,何为汝等而未知!幼弱之小子,反蹻蹻然自骄恣而不听用我之言乎!汝不用我言,岂不以我为老也?非我之言为老耄有所失误,乃告汝可忧之事,汝何为反用可忧之事以为戏谑而慢我?汝既不用我言,反助王为恶,多行惨毒之恶,熇熇然使恶加于民,不可救止而药治之。言王之为恶,皆大臣之由,故责之。○传“谑谑”至“骄貌”。○正义曰:此言谑谑,犹上宪宪。见王为恶如喜乐之,故为喜乐也。《释训》云:“灌灌,忧无告也。”解其言灌灌之意耳,非解灌灌之义,故云:“犹款款”。言己至诚款实而告之,但彼不受用,即是无所告耳。《释训》又云:“蹻蹻,骄也。”孙炎曰:“谓骄慢之貌。”○笺“今王”至“我言”。○正义曰:谑谑直是喜乐之貌,而云以谗慝助之者,《释训》云:“谑谑、謞謞,崇谗慝也。”舍人曰:“谑谑、謞謞,皆盛烈貌。”孙炎曰:“厉王暴虐,大臣谑谑然喜,謞謞然盛,以兴谗恶也。”是以谗恶助之事也。下云“匪我言耄”,则凡伯老矣,故云“老夫谏汝款款然”者,是凡伯“自谓也”。小子是幼弱无知之称,以其不可教诲,故谓之小子,言“汝反蹻蹻然如小子,不听我言”也。○传“八十”至“炽盛”。○正义曰:“八十曰耄”,《曲礼》文。熇熇是气热之气,故为炽盛也。○笺“今我”至“其祸”。○正义曰:老耄,老人言多惽忘,故云非我言耄有其失误。此“尔用忧”三字皆“言耄”之下,与“谑”字共文,则是凡伯自言。我告汝可忧之事,而汝反用此可忧之事而好为戏谑,故笺分之以见此意。熇熇是炽盛之貌,而言不可救止,故知是多行惨酷毒害之恶,谁能止其祸。如人病甚,不可救以药。
天之方懠,无为夸毗。威仪卒迷,善人载尸。懠,怒也。夸毗,体柔人也。笺云:王方行酷虐之威怒,女无夸毗以形体顺从之,君臣之威仪尽迷乱。贤人君子则如尸矣,不复言语。时厉王虐而弭谤。○懠,才细反。疾,怒也。夸,苦花反。复,扶又反。弭,弥耳反,止也。
民之方殿屎,则莫我敢葵。丧乱蔑资,曾莫惠我师。殿屎,呻吟也。蔑,无。资,财也。笺云:葵,揆也。民方愁苦而呻吟,则忽然无有揆度知其然者。其遭丧祸,又素以赋敛空虚,无财货以共其事。穷困如此,又曾不肯惠施以周赡众民,言无恩也。○殿,都练反,郭音坫,《说文》作“唸”。屎,许伊反,郭音香惟反,《说文》作“吚”。呻音申。吟如字,本又作“唫”,同。度,待洛反。敛,力艳反。共音恭,本亦作“恭”。施,式豉反。周音周。赡,市艳反。
[疏]“天之”至“我师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责群臣。言比天之王者,方欲威怒行酷虐之害,汝等无得为此夸毗,足恭前却,以体从之。君既为恶,臣又从之,则上下威仪尽迷乱矣。其善人君子则如尸然,不复言语矣。故今天下之民方欲愁苦而呻吟矣,汝君臣忽然则莫有察我民敢能揆度知其情者。此民又遭虐政之丧祸、重敛之危乱,其室空虚,无有资财,而汝等君臣亦曾莫有肯惠施我之众人欲周赡之者。言愁贫并至,民困之甚,而上无恩恤,故以刺之。○传“懠怒”至“柔人”。○正义曰:“懠,怒”,《释言》文。舍人曰:“懠,怒声也。”《释训》云:“夸毗,体柔也。”李巡曰:“屈己卑身,求得於人,曰体柔。”然则夸毗者,便僻其足,前却为恭,以形体顺从於人,故云以体柔人。○笺“君臣”至“弭谤”。○正义曰:尸谓祭时之尸,以为神象,故终祭而不言。贤人君子则如尸,不复言语,畏政故也。时厉王虐而弭谤,事见《周语》。弭,止也。止人之谤己者。○传“殿屎,呻吟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文。孙炎曰:“人愁苦呻吟之声也。”○笺“葵揆”至“无息”。○正义曰:“葵,揆”,《释言》文。民愁苦而呻吟,是无所告诉也。无有揆度知其然,谓君臣并不察民也。君行既恶,则致天灾,故民有遭丧祸者。政乱则税民无艺,故又责以赋敛也。内供丧费,外充税敛,故空虚无资财以供其事用也。定本、《集注》“责以赋敛”,“责”字皆作“素”。俗本为“责”,误矣。素者,先也,谓先重赋敛,故困穷也。
天之牖民,如埙如篪,如璋如圭,如取如携。牖,道也。如埙如篪,言相和也。如璋如圭,言相合也。如取如携,言必从也。笺云:王之道民以礼义,则民和合而从之如此。○埙,许元反。篪音池。携,下圭反。和,如字,又胡卧反。
携无曰益,牖民孔易,民之多辟,无自立辟。辟,法也。笺云:易,易也。女携掣民东与西与,民皆从女所为,无曰是何益为。道民在己,甚易也。民之行多为邪辟者,乃女君臣之过,无自谓所建为法也。○孔易,郑音亦,注“易,易也”,上字同,又以豉反。多辟,匹亦反,邪也。注同。立辟,婢亦反。注同。易也,以豉反。下同。<疒挈>,本又作“掣”,尺制反。与并音馀。行,下孟反。邪,似嗟反。
[疏]“天之”至“立辟”。○正义曰:自此以上,言政恶民困。此言可反之使善。言天王之导民也,如埙然,如篪然,言民必应君命,如埙篪之相和也。如璋如圭然,言民必同君心,如圭璋之相合也。又如往取物,如手携物,言其必从君化,如携取之随人君也。若然,民之从己,如手携之。汝王无曰是何益与,勿谓如手携无益。王者之导民甚易,言上为善政,民必为善,是甚易也。汝当行善以化之。令民之所行皆多邪僻,乃汝君臣之过,汝无自谓所建立者为法,当更改行以化民,无得行此恶政也。○传“牖道”至“必从”。○正义曰:牖与诱,古字通用,故以为导也。埙篪俱是乐器,其声相和,以喻民之应君,故云“相和”也。半圭为璋,合二璋则成圭,以喻民合君心,故云“言相合”也。取谓物在他处,行往取之。携谓物在地上,手举携之。人所携取,必从手而来,故云“言必从”也。埙、篪,圭、璋,相类之物,故言“相也”。取、携,谓人携取物,而物名不见,与上不类,故变言“必从”,而不言相也。○传“辟,法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易易”至“为法”。○正义曰:以韵当为改易之易,故转之为难易之易也。上有六“如”,独言携者,以携文最处末,故乘而反之,以比携民之东西。
价人维藩,大师维垣,大邦维屏,大宗维翰。价,善也。藩,屏也。垣,墙也。王者天下之大宗。翰,幹也。笺云:价,甲也。被甲之人,谓卿士掌军事者。大师,三公也。大邦,成国诸侯也。大宗,王之同姓之適子也。王当用公卿诸侯及宗室之贵者为藩屏垣幹,为辅弼,无疏远之。○价音界,《说文》同,郑作“介”。藩,方元反。大师,音泰,注“大师”同。垣音袁。翰,胡旦反,徐音寒。被,皮寄反。適,丁历反。下同。远,于万反。
怀德维宁,宗子维城。无俾城坏,无独斯畏。怀,和也。笺云:斯,离也。和女德,无行酷虐之政,以安女国,以是为宗子之城,使免於难。遂行酷虐,则祸及宗子,是谓城坏。城坏则乖离,而女独居而畏矣。宗子,谓王之適子。○难,乃旦反。
[疏]“价人”至“斯畏”。○毛以为,上既令王施法,此言立法之事。言王当用善人为官,维以为藩鄣。又用大师之大臣,维以为垣墙。又用大邦诸侯,维以为屏蔽。王又身为大宗,维当施政,为之桢幹。又和安汝德,以施於民,无行酷虐之政,维安汝之国矣。不但安汝之国,亦与汝之宗子,维以为城。言其可以蔽身,又得蔽子。王必常行此德,无使宗子之城坏,又无得疏远藩屏之人,令王独居,此则王有所畏矣。○郑以为,当用此被甲卿士之人,维为其藩鄣;太师三公之大臣,维为垣墙;大邦成国之诸侯,维为藩蔽;大宗同姓之宗適,维为桢幹,皆近而任之,令为王用,无得疏远之。下四句同,唯训“斯”为“离”。○传“价善”至“翰幹”。○正义曰:“价,善”,《释诂》文。藩者,园圃之篱,可以屏蔽行者,故以藩为屏也。垣者,小墙之名,故云垣墙,亦是屏蔽之义也。以太师是三公之官,大邦是诸侯之国,大宗文在其下,则是天子之身,故云“王者,天下之大宗”。以礼有大宗、小宗,为其族人所尊,故称宗子。天子则天下所尊,故谓之大宗也。传以藩、垣、屏皆防卫之名,幹是施法之称,言以善人及三公、诸侯鄣蔽寇难,天子居内设法而抚安之。“价人”总言用善,则百官皆是,故文在“大师”之上。诸侯非王朝之人,故退“大邦”之文於下。“翰,幹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价甲”至“远之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诗戒王,使亲其官人,不劝王择人为官,故不从以价为善也。价者,甲之别名,故以价为甲。以其身被甲,故称甲人,君言宗人、宰人也。被甲之人谓卿士掌军事者,於《周礼》,司马之卿也。以兵甲之事,国之所重,且举司马,以明六卿,犹言太师以显三公也。《尚书·周官》曰:“立太师、太傅、太保,兹惟三公。”是太师为三公也。以言大邦,则不兼小国,故知为成国诸侯也。《大宗伯》云:“五命赐则。”注云:“则,未成国之名。”又云:“七命赐国。”则伯以上为成国也。襄十四年《左传》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。周为六军,诸侯之大者,三军可也。《明堂位》注“成国之赋千乘”,则侯地四百里以上始为成国,其伯未成国也。此言大邦成国,当亦侯以上也。以天子诸侯皆绝其宗名,且以上文类之,不得为王之身。大者众多之辞,宗者与王同族,故知大宗,王之同姓世適子也。此价人、大师、大邦、大宗,皆王宜亲爱,故总之云“王当用公卿诸侯及宗室之贵者为藩屏垣幹,为辅弼,无疏远之”也。文次如此者,卿虽卑於公,而亲掌职事,又兵甲事重,故先公言之。大邦非在王朝,太宗未为官职,尊卑次之也。笺以公亲於卿,故便文而先言公耳。○传“怀,和”。○正义曰:怀之为训,思也,来也,止也。思、止亦和之义,故为和也。○笺“斯离”至“適子”。○正义曰:“斯,离”,《释言》文。以上章剌王酷虐,故知“怀德维宁”谓和汝德,无行酷虐之政,以安汝国也。“怀德”之下,即言“宗子维城”,明以此怀德为宗子之城。宗子,王之適子也,有天下者皆欲福及长世,恐子孙之不安,故言以德为城,使免於患难。城可以御寇难,故以城喻焉。又解城怀之意,若其不和汝德,遂行酷虐之政,则民不堪命,祸及宗子,是谓城坏。宗子之城既坏,则群臣乖离,而汝王独居,而有所畏惧矣。以是欲王之亲辅弼之臣,使不乖离,固宗子之城,使不倾坏,则令己无独畏之忧也。以上言大宗谓同姓之適。此言宗子,嫌与上同,故辨之云:“宗子,谓王之適子也。”《周语》曰:“彘之乱,宣王在召公之宫。国人围之,召公以其子代宣王。”是祸及宗子也。《雨无正》曰:“正大夫离居,莫知我勚。”是君臣乖离也。昭二十六年《左传》曰:“至於厉王,王心戾虐,万民弗忍,居王於彘。”是独居而畏也。是贤人之言,皆有徵矣。
敬天之怒,无敢戏豫。敬天之渝,无敢驰驱。戏豫,逸豫也。驰驱,自恣也。笺云:渝,变也。○渝,用朱反。
昊天曰明,及尔出王。昊天曰旦,及尔游衍。王,往。旦,明。游,行。衍,溢也。笺云:及,与也。昊天在上,人仰之皆谓之明,常与女出入往来,游溢相从,视女所行善恶,可不慎乎!○昊,胡老反。曰音越。下同。羡,馀战反,溢也,一音延善反,本或作“衍”。
[疏]“敬天”至“游衍”。○正义曰:上既劝王和德以安国,故又言当畏敬上天,当敬天之威怒,以自肃戒,无敢忽慢之而戏谑逸豫。又当敬天之灾变,以常战栗,无敢忽之而驰驱自恣也。天之变怒,所以须敬者,以此昊天在上,人仰之皆谓之明,常与汝出入往来,游溢相从,终常相随,见人善恶。既曰若此,不可不敬慎也。○传“戏豫”至“自恣”。○正义曰:戏豫,谓戏而逸豫;驰驱,谓驰骋自恣,皆谓非礼而动。反道违天如此者,则上天罚之,故戒王使敬天也。“孔子迅雷风烈必变”,注云:“敬天之怒。”则天之怒者,谓暴风疾雷也。《周礼》大怪异灾则去乐彻膳,则天之变者,谓大怪异灾也。言上天之道,有此变怒之时,故常须敬戒,非谓当此变怒之时,独禁逸豫自恣也。○笺“渝,变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○传“王相”至“衍溢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王”与“出”共文,故为往也。既有出往,则亦有入来,故笺言出入往来。此出王游衍,还是上戏豫驰驱之事,故云游行衍溢,亦自恣之意也。
《板》八章,章八句。
《生民之什》十篇,六十五章,四百三十三句。
卷十八 十八之一
◎荡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五
《荡》,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。厉王无道,天下荡荡,无纲纪文章,故作是诗也。○荡荡,唐党反。召,时照反,本又作“邵”。卷内“召公”、“召作”皆同。
[疏]“《荡》八章,章八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《荡》诗者,召穆公所作,以伤周室之大坏也。以厉王无人君之道,行其恶政,反乱先王之政,致使天下荡荡然,法度废灭,无复有纲纪文章,是周之王室大坏败也,故穆公作是《荡》诗以伤之。伤者,刺外之有馀哀也,其恨深於刺也。《瞻仰》、《召旻》皆云“刺幽王大坏”,此不言刺厉王,而云“伤周室”者,幽王承宣王之后,父善子恶,指刺其身。此则厉王以前,周道未缺,一代大法,至此坏之,故言“伤周室大坏”。此经八章,皆是大坏之事。首句言荡荡,为下之总目,故序亦述首句,以为一篇之义。言天下荡荡,无纲纪文章。纲纪文章,谓治国法度,圣人有作,莫不皆是。此经所伤,伤其尽废之也。
荡荡上帝,下民之辟。上帝以托君王也。辟,君也。笺云:荡荡,法度废坏之貌。厉王乃以此居人上,为天下之君,言其无可则象之甚。○之辟,必亦反。注同。沈云:“毛音婢益反。”疾威上帝,其命多辟。疾病人矣,威罪人矣。笺云:疾病人者,重赋敛也。威罪人者,峻刑法也。其政教又多邪辟,不由旧章。○辟,匹亦反,本又作“僻”。注同。敛,力艳反。骏,荀闰反,本亦作“峻”。邪,似嗟反。
天生烝民,其命匪谌。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。谌,诚也。笺云:烝,众。鲜,寡。克,能也。天之生此众民,其教道之,非当以诚信使之忠厚乎?今则不然,民始皆庶几於善道,后更化於恶俗。○烝,之承反。谌,市林反。鲜,息浅反。注同。道音导,本亦作“导”
[疏]“荡荡”至“有终”。○正义曰:穆公伤厉王无道,坏灭法度。言今荡荡然废坏法度者,上帝之君王,乃以此无法度,而为下民之君也。又言王无法度之事,重赋敛以疾病人,峻刑法以威罪人。如此者,是上帝之君王,又其下政教之命甚多邪僻。言其无法度,不由旧章也。元本天之生此众民,其使人君为政化之,命以教导之,非欲使之诚信乎?言天欲使之诚信。今王以邪僻教之,故民皆无复诚信。无不有其初心,欲庶几慕善道,少能有其终行,今皆化从恶俗,是违天生民立教之意,故所以伤之也。○传“上帝”至“辟君”。○正义曰:上帝者,天之别名。天无所坏,不得与荡荡共文,故知上帝以讬君王,言其不敢斥王,故托之上帝也。《板》传曰:“上帝以称王者。”《桑柔》传曰:“昊天斥王。”然则王称天称帝,《诗》之通义。而言托者,以下章不敢斥言,乃假文王咨商,明知此亦不斥,故变言托耳。其实称帝亦斥王。此下诸章皆言“文王曰咨”,此独不然者,欲以荡荡之言,为下章总目,且见实非殷商之事,故於章首不言文王,以起发其意也。“辟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荡荡”至“之甚”。○正义曰:荡荡是广平之名,非善恶之称,若《论语》云:“荡荡乎,民无能名焉。”《洪范》云:“王道荡荡。”言其无复恶事善事,广平是荡荡为善也。此序言荡荡无纲纪文章,言其除去善事,知此荡荡是法度废坏之貌。《释训》云:“荡荡,僻也。”孙炎曰:“荡荡,法度废坏之僻。”取此笺为说也。○笺“疾病”至“旧章”。○正义曰:此申说传意也。人以财货而生,财尽则人困病,故知疾病人者,重赋敛也。君以刑法威人,法峻则人得罪,故知威罪人者,峻刑法也。君之於人,唯此而已,故知是此二事也。峻者,高险之名,谓重其科禁,不可登陟,如山之陵阪然。其政教又多邪僻,不由旧章,不依周公所制典礼、先王所行旧法也。○传“谌,诚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烝众”至“恶俗”。○正义曰:“烝,众。鲜,寡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“克,能”,《释言》文。言天意欲使人君发命教民,当以诚信忠厚。既本天意,又伤今政。言当今之民皆有始无终,是由人君不施忠厚之命,而下邪僻之教,故民化於恶俗,教之使然。以王政不顺天,故反覆言之。民始皆庶几於善道,言民生自有此性。后更化於恶俗,谓君政令之变改。言“靡不”为尽然之辞,“鲜克”为少有之称,文不同者,容有君子不改其操,故言鲜以见之。
文王曰咨,咨汝殷商!曾是彊御,曾是掊克,曾是在位,曾是在服。咨,嗟也。彊御,彊梁御善也。掊克,自伐而好胜人也。服,服政事也。笺云:厉王弭谤,穆公朝廷之臣,不敢斥言王之恶,故上陈文王咨嗟殷纣以切刺之。女曾任用是恶人,使之处位执职事也。○御,鱼吕反。掊,蒲侯反,聚敛也,徐又甫垢反。好,呼报反。朝,直遥反。下“朝廷”同。
天降滔德,女兴是力。天,君。滔,慢也。笺云:厉王施倨慢之化,女群臣又相与而力为之。言竞於恶。○滔,他刀反,漫也。漫,亡谏反,本亦作“慢”,又作“嫚”。下同,一音亡半反。倨,居庶反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是力”。○正义曰:穆公伤王之恶,又不敢斥,言昔文王,以纣政乱,数嗟叹之,故穆公假为之辞,以责厉王。言文王恨纣,始言曰咨。咨嗟乎,汝殷商之君,汝为人君,当任用贤者,何曾以是彊梁御善之人,何曾以是矜掊好胜之人。曾任用二者,恶人使之在位,执职事乎?既责其君任非其人,又责此臣助君为恶。言比天之王者,此倨慢之德化已自恶矣,汝等何为起是气力而佐助之?以其同恶相成,故至於大坏,所以伤之也。○传“咨嗟”至“政事”。○正义曰:咨是叹辞,故言嗟以类之,非训为嗟也。彊梁者,任威使气之貌。御善者,见善事而抗御之。是心不向善,不从教化之人也。自伐解倍,好胜解克。定本“倍”作“掊”,掊即倍也。倍者,不自量度,谓己兼倍於人而自矜伐。《论语》云“原无伐善”,是也。克者,胜也。己实不能耻於受屈,意在陵物必胜而已,如此者,谓之克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服,事也。”且“在服”与“在位”对文,故知服政事,谓非徒备官,又委任之也。○笺“厉王”至“职事”。○正义曰:《民劳》亦穆公所作,皆斥王恶。此篇独畏弭谤,不斥言者,《民劳》之诗泛论王恶,欲王惠中国以绥四方,其恶非深,不须假托。《荡》则陈王凶暴,将至灭亡,号呼沈湎,俾昼作夜,其言既切,故假文王。至如家父作诵,自著己名,凡伯、芮伯直言不讳者,其人既异,所作有殊。二章笺独言厉王者,以假托文王咨嗟殷纣,不得不言厉王。六章以下言殷纣者,以“小大近丧”,颠覆灭亡之事,故指言殷纣。又经之设文,须有足句。四言“曾是”,其义为一,故笺并言之。汝曾任用是恶人,使之处位执职事也,言曾者,谓何曾如此。今人之语犹然。○传“天,君。滔,慢”。○正义曰:“天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言“汝兴是力”责臣,明是人君,非上天也。虐君所下,明是慢人之德,故以滔为慢也。○笺“厉王”至“於恶”。○正义曰:此笺言厉王,自下单言王,省文也。在身为德,施行为化,内外之异耳。“相与而力为之”,定本作“相兴而力为之”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而秉义类,彊御多怼。流言以对,寇攘式内。对,遂也。笺云:义之言宜也。类,善。式,用也。女执事之臣,宜用善人,反任彊御众怼为恶者,皆流言谤毁贤者。王若问之,则又以对。寇盗攘窃为奸宄者,而王信之,使用事於内。○怼,直类反。攘,如羊反。宄音轨。
侯作侯祝,靡届靡究。作、祝,诅也。届,极。究,穷也。笺云:侯,维也。王与群臣乖争而相疑,日祝诅求其凶咎无极已。○作,侧虑反。注同。本或作“诅”。祝,周救反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靡究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汝秉执政事之臣,宜用善人,何为不用善人,反更信任彊御众怼为恶之人,为流言以遂成其恶事者,又寇盗攘窃为奸宄之人,王信任之,使用事於内。小人用事,数相谤毁,遂令君臣乖争,以致相疑。维为是诅,维为是祝,求告鬼神,令加凶咎,无有终极穷已之时。置小人於朝,以祝诅求言,是纲纪废灭,可伤之甚。○郑唯流言以对为异。言此彊御众怼为恶之人,作此流言,谤毁贤者。若王问贤人,则以此谤毁而对,使王不得用之。馀同。○传“对,遂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义之”至“於内”。○正义曰:凡言义者,允於事宜,故云义之言宜。以义为宜,则而为汝矣。“类,善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式,用”,《释言》文。众怼为恶者,怼谓很戾。戾非一人,故言众也。此彊御众怼之人,不但很戾而已,又皆流言语以谤毁贤者。王若问之,则又以对,谓就此众怼之人问贤人之行,则又以谤毁之言对王,令王不用之,使贤者黜退也。既退贤者,乃进其党类,故寇盗攘窃为奸宄者,进在王朝而信之,使用事於内也。上言执事,下言用事於内,则执事者亦在内矣。但执事者,旧在王朝用事者。后来之人,以小人后至,而自外入内,故云“式内”以充之。言寇攘者,《费誓》注云:“寇,劫取也。因其亡失曰攘。”盗窃则总名,故笺以盗窃配之。○传“作祝”至“究穷”。○正义曰:作即古诅字。诅与祝别,故各自言侯。传辨“作”为“诅”,故言“作、祝,诅也”。“届,极。究,穷”,皆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侯维”至“极已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维,侯也。”故侯得为维。上言用恶人在官,此言诅祝,明是王与群臣乖争相疑而祝诅也。“靡届靡究”,言其无穷已之时,故知日日为之也。诅者,盟之细事,用豕犬鸡三物告神而要之。祝无用牲之文,盖口告而祝诅之也。皆是情不相信,听以明神,若有犯约,使加之凶祸,故云“求其凶咎无极已”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女炰烋于中国,敛怨以为德。炰烋,犹彭亨也。笺云:炰烋,自矜气健之貌。敛聚群不逞作怨之人,谓之有德而任用之。○炰,白交反。烋,火交反。亨,许庚反。逞,敕领反。不明尔德,时无背无侧。背无臣,侧无人也。笺云:无臣、无人,谓贤者不用。
尔德不明,以无陪无卿。无陪贰也,无卿士也。○陪,本又作“培”,蒲回反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无卿”。○正义曰:言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汝既官不得人,徒彭亨然自矜庄以为气健在於中国,敛聚此志意不逞好作怨之人,以为有德而任用之,由其任用恶人以为德,故不光明汝王之德也。正由背后无良臣,傍侧无贤人也,故又言汝王之德所以不光明者,以其无陪贰大德之公,无幹事明哲之卿故也。王何故聚此小人,使之用事?○笺“炰烋”至“用之”。○正义曰:炰烋是人之形状,故言自矜庄气健之貌,与传彭亨一也。上章言用恶人在官,下章言傍无贤人,故知敛怨以为德,谓聚群不逞作怨之人,谓之为有德而任用之。“群不逞”,襄十年《左传》文。逞,快也。谓志意不快,好作怨祸者也。○传“无陪”至“卿士”。○正义曰:陪贰,谓副贰王者,则三公也。卿士,谓六卿也。昭三十二年《左传》曰:“物有陪贰,天生季氏,以贰鲁侯。”诸侯以上卿为贰,则知天子陪贰唯三公也。冢宰虽亦贰王治事,当从卿士之列也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天不湎尔以酒,不义从式。义,宜也。笺云:式,法也。天不同女颜色以酒,有沈湎於酒者,是乃过也,不宜从而法行之。○湎,面善反,徐莫显反。饮酒齐色曰湎,《韩诗》云:“饮酒闭门不出客曰湎。”
既愆尔止,靡明靡晦,式号式呼,俾昼作夜。使昼为夜也。笺云:愆,过也。女既过沈湎矣,又不为明晦,无有止息也,醉则号呼相效,用昼日作夜,不视政事。○愆,本又作“諐”,起连反。号,户刀反。注同。呼,火胡反,又火故反。注同。崔本作“謼”。或一本作“或号或呼”。卑,必尔反,使也,本亦作“俾”。后皆同。耽,本或作“湛”,都南反。不为,于伪反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作夜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任非其人,此言其共从行非度。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汝君臣何为耽荒如是,天不湎然同汝颜色以酒,汝乃自耽此酒,使色同耳。此乃过误之事,不宜从而法行之。汝沈湎如是,既巳愆过於汝之容止,又无明无晦而饮酒不息,及其醉也,用是叫号,用是欢呼,使昼日作夜,不尝视事,此所以大坏。○笺“天不”至“行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酒诰》注云:“饮酒齐色曰湎。”然则湎者,颜色湎然齐一之辞,故云“天不同汝颜色”,亦谓湎为同色也。湎者,人之所为,非天生之物。圣人用酒,所以祭祀养贤。周公作戒,使德将无醉。是湎然而醉者,人自为之,非天为之也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如蜩如螗,如沸如羹。蜩,蝉也。螗,蝘也。笺云:饮酒号呼之声,如蜩螗之鸣。其笑语沓沓,又如汤之沸,羹之方熟。○蜩音条。螗音唐。沸,方味反。蝉,市延反,《字林》云:“蟪蛄。”蝘音偃,蝉属也,《草木疏》云:“一名虭蟟,青徐谓之螇螰,楚人名之蟪蛄,秦燕谓之蛥蚗,或名之蜓蚞。”郭云:“俗呼为胡蝉,江南谓之螗<虫弟>。”沓,徒答反。小大近丧,人尚乎由行。言居人上,欲用行是道也。笺云:殷纣之时,君臣失道如此,且丧亡矣。时人化之甚,尚欲从而行之,不知其非。○近丧,附近之近,又如字。注同。
内奰于中国,覃及鬼方。奰,怒也。不醉而怒曰奰。鬼方,远方也。笺云:此言时人忄犬於恶,虽有不醉,犹好怒也。○奰,皮器反,旧音备。覃,徒南反。忄犬,市制反,又时设反,《说文》云:“习也。”好,呼报反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鬼方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汝君臣饮酒,其号呼如蜩之声,如螗之鸣,言其讙譁之无次也。其笑语如汤之沸,如羹之熟,言其噂沓无节也。王者所行,无小无大,莫不皆近丧亡。以此行居人之上,於是犹欲下民用行此道也。由君欲民行,故天下化之,恶及四远。王初奰然,不醉而怒,在於中国。但人皆效之,此奰然恶行乃延及中国之外,至於鬼方之远乡,言其恶化之广也。○郑唯小大近丧,谓君臣失道,近於丧亡。时人化之甚,犹尚於是欲从而行之。言举世皆不知其恶也。○传“蜩,蝉。螗,蝘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虫》云:“蜩,螂蜩,螗蜩。”舍人曰:“皆蝉也。方语不同,三辅以西为蜩梁,宋以东谓蜩为蝘,楚地谓之蟪蛄。《楚辞》云‘蟪蛄鸣兮啾啾’,是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螗,一名蝘虭。《字林》虭或作蟟也。青徐人谓之螇螰。”然则螗蝘亦蝉之别名耳。○笺“饮酒”至“方熟”。○正义曰:文承号呼之下,蜩螗多声之虫,故知号呼之声如蜩螗也。沸无食名,故知唯是沸汤。羹熟则停,故知其欲熟。以羹汤非蝉之类,故以比笑语。《礼》有“燕笑语兮”,但不得沓沓无节耳。○传“言居”至“是道”。○正义曰:如传此言,则以尚为上,由为用。“言居人上,欲用行此道”,谓欲使天下民从己之行。○笺“殷纣”至“其非”。○正义曰:以言“近丧”,纣实丧亡。鬼方,殷之诸侯,则其言施於纣世,故云殷纣之时。以“覃及鬼方”,是化流於远,故易传以为“时人化之甚,尚欲从而行之,不知其非”。由人效其非,欲从而行之,不知其非,故恶及远地,为文之次也。○传“奰怒”至“远方”。○正义曰:《西京赋》云:“巨灵奰屃,以流河曲。”则奰者,怒而自作气之貌,故为怒也。怒不由醉,而云“不醉而怒”者,以其承上醉事,嫌是醉时之怒,故辨之焉。此虽怒时不醉,乃是醉醒而怒,亦由酒醉所致,故既言饮酒无节,即又责其奰怒也。中国是九州,覃及是及远,故知“鬼方,远方”,未知何方也。《易·既济》“九三,高宗伐鬼方,三年乃克。《象》曰:惫也”。言疲惫而后克之。以高宗之贤,用师三年,惫而乃克,明鬼方是远国也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匪上帝不时,殷不用旧。笺云:此言纣之乱,非其生不得其时,乃不用先王之故法之所致。虽无老成人,尚有典刑。笺云:老成人,谓若伊尹、伊陟、臣扈之属。虽无此臣,犹有常事故法可案用也。○扈音户。
曾是莫听,大命以倾。笺云:莫,无也。朝廷君臣皆任喜怒,曾无用典刑治事者,以至诛灭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以倾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汝所以将至灭亡者,非为上帝生之使不得其时,乃由汝殷纣自不用先王旧故之法所致耳。又言其不用旧故之事,今时虽无年老成德之人,若伊陟之类,犹尚有先王常事故法可案而用之。汝今君臣皆任喜怒,以自专恣,曾於是常事故法莫肯听受用之,由此汝之大命以致倾覆而诛灭。今王何不以纣为戒,自改悔乎?○笺“老成”至“案用”。○正义曰:以殷不用旧章,即以殷臣言之,故云“老成人,谓若伊尹、伊陟、臣扈之属”。於厉王则周、召、毛、毕之伦也。《君奭》曰:“在昔成汤既受命,时则有若伊尹。在太甲,时则有若保衡。在太戊,时则有若伊陟、臣扈、巫咸。在祖乙,时则有若巫贤。在武丁,时则有若甘盘。”注云:“伊尹名挚,汤以为阿衡。以尹天下,故曰伊尹,至太甲改曰保衡。”则伊尹、保衡一人也。伊陟,伊尹之子,据《君奭》之文,从上言之,尽臣扈三人以下,犹有巫咸、巫贤、甘盘,故言“之属”以包之。○笺“朝廷”至“诛灭”。○正义曰:以莫为总辞,故知朝廷君臣也。不用典刑,则是自制威福,故云“皆任喜怒”。《云汉》云:“大命近止。”谓民之性命。此言“大命以倾”,亦谓君臣性命,故云“以至诛灭”。
文王曰咨,咨女殷商!人亦有言:“颠沛之揭,枝叶未有害,本实先拨。”颠,仆。沛,拔也。揭,见根貌。笺云:揭,蹶貌。拨,犹绝也。言大木揭然将蹶,枝叶未有折伤,其根本实先绝,乃相随俱颠拔。喻纣之官职虽俱存,纣诛亦皆死。○颠,都田反。沛音贝。揭,纪竭反。拨,蒲末反。仆,蒲比反,又音赴。拔,皮八反,又半末反。见,贤遍反,谓树根露见。王如字,言可见。蹶,其厥反,沈居卫反,一音厥。
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。笺云:此言殷之明镜不远也,近在夏后之世,谓汤诛桀也。后武王诛纣。今之王者,何以不用为戒!○夏,户雅反。注同。
[疏]“文王”至“之世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曰咨,咨嗟汝殷商,古之贤哲之人亦有遗言云:树木将欲颠仆倾拔之时,其根揭然而见。此时枝叶未有折伤之害,而根本实先断绝。但根本既绝,枝叶亦从而绝。以喻王位将欲倾覆丧亡之时,而其势微弱而危。此时群臣未有死亡之害,而王身实先诛灭。王身既灭,群臣亦随之而灭。汝若不信,则殷之所鉴镜者非远耳,止近在往前夏后之世。言桀为成汤所诛,纣恶亦当为周人所杀。汝何以君臣同恶,不用典刑也?此意欲令厉王以纣为鉴,改修德教故也。○传“颠仆”至“根貌”。○正义曰:颠是倒顿之名,仆是偃僵之义,故以颠为仆,谓树倒也。沛者,忽遽离本之言。此论木事,故知为拔,谓树枝也。揭者,蹶倒之意,故以为见根貌。此“颠沛之揭”,正谓树将倒拔,而已见其根,但未绝耳。○笺“揭蹶”至“皆死”。○正义曰:传言见根,不辨根之所见,故以揭为蹶貌。蹶谓倒也,树倒故根见,与传同。拨者,拨去之,去其馀根,故云“犹绝也”。揭实已倒,故云蹶貌。但倒不至地,根犹未尽,故枝叶未有折伤。本实先绝,枝叶乃与根相随俱拔,喻纣未灭之前,官职虽俱存,纣诛则与之皆死也。称人亦有言者,《牧誓》文亦如此,注云:“以古贤之言为验。”是苦其不信,故引古以为证也。
《荡》八章,章八句。
《抑》,卫武公刺厉王,亦以自警也。自警者,如彼泉流,无渝胥以亡。○抑,於力反。抑,密也。警,居领反。
[疏]“《抑》十二章,上三章章八句,下九章章十句”至“自警”。○正义曰:《抑》诗者,卫武公所所作,以刺厉王也。虽志在刺王,亦所以自警戒己身。以王之为恶,将致灭亡,群臣随之,己亦沦陷,故笺指而言之。○笺“自警”至“以亡”。○正义曰:言无如泉水相率俱亡,是则己亦恐亡,自警之意,故以此句当之。《楚语》云:“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矣,犹箴儆於国曰:‘自卿以下,至於师长,苟在朝者,无谓我耄而舍我。’於是乎作《懿》以自儆。”韦昭云:“昭谓《懿》,《诗·大雅·抑》之篇也。抑读曰懿。《毛诗序》曰:‘《抑》,卫武公刺厉王,亦以自警。’”如昭之言,武公年耄,始作《抑》诗。案《史记·卫世家》,武公者,僖侯之子,共伯之弟。以宣王三十六年即位。则厉王之世,武公时为诸侯之庶子耳。未为国君,未有职事,善恶无豫於物,不应作诗刺王。必是后世乃作追刺之耳。正经美诗有后王时作,以追美前王者,则刺诗何独不可后王时作,而追刺前王也?诗之作者,欲以规谏前代之恶,其人已往,虽欲尽忠,无所裨益。后世追刺,欲何为哉!诗者,人之咏歌,情之发愤,见善欲论其功,睹恶思言其失,献之可以讽谏,咏之可以写情,本原申己之心,非是必施於谏。往者之失,诚不可追,将来之君,庶或能改。虽刺前世之恶,冀为未然之鉴,不必虐君见在,始得出辞,其人已逝即当杜口!《雨无正》之篇,郑为流彘后事,既出居,政不由己,虽欲箴规,亦无所及。此篇、彼意於义亦同。以此知韦氏之言为得其实。若然,自警者,群臣为恶,恐祸及己。若前人已死,则非祸所及。而笺所以责厉王之臣,为武公自警者,以人之得失,在於朋侪。武公虽非厉王之臣,亦是朝廷之士,沦胥以败,无世不然,冀望远彼恶人,免其患祸,虽文刺前朝,实意在当代,故诵习此言,以自肃警。侯包亦云:“卫武公刺王室,亦以自戒。行年九十有五,犹使臣日诵是诗,而不离於其侧。”其意亦取《楚语》为说,与韦昭小异。
抑抑威仪,维德之隅。人亦有言:“靡哲不愚。”抑抑,密也。隅,廉也。靡哲不愚,国有道则知,国无道则愚。笺云:人密审於威仪抑抑然,是其德必严正也。古之贤者,道行心平,可外占而知内。如宫室之制,内有绳直,则外有廉隅。今王政暴虐,贤者皆佯愚不为,容貌如不肖然。○喆,本又作“哲”,亦作“悊”,陟列反,智也。下同。则知,音智。
庶人之愚,亦职维疾。哲人之愚,亦维斯戾。职,主。戾,罪也。笺云:庶,众也。众人性无知,以愚为主,言是其常也。贤者而为愚,畏惧於罪也。
[疏]“抑抑”至“斯戾”。○正义曰:此时厉王弭谤,贤者佯愚。言人有此抑抑然密审之威仪,维为德之廉隅矣。言内有其德,则外有威仪,与德之为廉隅也。若外无威仪,则内无德行,是为愚人矣。古之贤人有言曰:无道之世,无有一哲人而不为愚者。言当时贤哲,皆故毁威仪,而佯为愚人也。若众庶凡人之为此愚,亦主由维有疾病故耳。今哲人之为此愚,亦维乃畏惧於时之罪戾,非性然也。由王酷虐,滥罚无罪,故贤哲之人皆佯为愚病,言王虐之甚也。○传“抑抑”至“则愚”。○正义曰:“抑抑,密”,《释训》文。舍人曰:“威仪静密也。”隅者,角也。廉者,棱也。角必有棱,故云廉隅。《集注》、定本“廉”下皆无“隅”字,其义是也。哲者,智也。愚者,痴也。上智下愚,不移之定分,而云靡哲不愚,故解之云:国有道则智,国无道则愚。《论语》说宁武子之行为然也。○笺“人密”至“不肖然”。○正义曰:此以屋之外角,喻人之外貌,由内方而外正,故观外而知内,故人能密审於威仪抑抑然,是其德必严正也。《绵》曰“其绳则直”,是内有绳直也。《斯干》曰“如矢斯棘”,毛以棘为棱廉,是外有廉隅也。宫室可入内而观之,人则不可忖度而知之,故言古之贤者可以外占而知内。○传“职,主。戾,罪”。○正义曰:皆《释诂》文。
无竞维人,四方其训之。有觉德行,四国顺之。无竞,竞也。训,教。觉,直也。笺云:竞,强也。人君为政,无彊於得贤人。得贤人则天下教化,於其俗有大德行,则天下顺从其政。言在上所以倡道。○行,下孟反。注同。倡,昌亮反。道,徒报反,本亦作“导”。下“教道”同。訏谟定命,远犹辰告。訏,大。谟,谋。犹,道。辰,时也。笺云:犹,图也。太谋定命,谓正月始和,布政于邦国都鄙也。为天下远图庶事,而以岁时告施之。○訏,况于反。谟,莫蒲反,沈云:本亦作“漠”,音莫。为,于伪反。篇末“今我为王”同。
敬慎威仪,维民之则。笺云:则,法也。
[疏]“无竞”至“之则”。○毛以为,上言贤人不用,毁仪佯愚。此言宜用贤者,使之慎仪。言人君为国,无强乎维在得其贤人。若得贤人,则国家强矣。所以得贤则强者,以此贤人有德,四方之俗有不善者,其可使此贤人教训之。此贤人可以教训者,此贤者有正直大德行,四方之民得其教化,其皆慕仰而顺从之。四方皆顺,是为强也。又言施教之法,当豫大计谋,定其教命,为长远之道,而以时节告民,施之王之朝廷。又当敬慎其举动威仪,维与下民之为法则也。言王当如此,不得弃贤不用,使民无所法也。○郑唯以犹为图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无竞”至“觉直”。○正义曰:以得贤则强,而云“无竞”,故知反其言也。训,教诲之别名,故为教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梏、较,直也”,与“觉”字异音同。○笺“竞,强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○传“訏大”至“辰时”。○正义曰:“訏,大。谟,谋。犹,道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唯彼犹作繇耳。《释训》云:“不辰,不时也。”是辰为时。○笺“犹图”至“施之”。○正义曰:以命既是道,故以犹为图。既云谋定,而别云时告,则谋定时未告也。《太宰职》曰:“正月之吉,始和,布治於邦国都鄙,乃县治象之法於象魏,使万民观治象,挟日而敛之。”《小宰职》曰:“正岁,帅治官之属,而观治象之法。”《周礼》言正岁者,皆谓夏之正月。《太宰》言正月悬之,《小宰》言正岁观之,则是再悬之也,故彼注云:“正月,周之正月也。吉,谓朔日也。”《太宰》以正月朔日,布王治之事於天下,至正岁,又书而悬於象魏,使万民观焉。《周礼》六官,其存者五,惟《春官》无此事,其馀皆有之,唯所主异耳。然《春官》主礼,周公所制,永为定法,更不改张,故不须再悬。王之教命,不过六典,和之告之,二时不同,与谋定时告相合,故以大谋定命,谓正月始布政教于邦国都鄙是也。为天下远图庶事,而以岁时告施之,即正岁悬之象魏是也。邦国谓畿外诸侯,都鄙谓畿内采邑。
其在于今,兴迷乱于政。颠覆厥德,荒湛于酒。笺云:于今,谓今厉王也。兴,犹尊尚也。王尊尚小人,迷乱於政事者,以倾败其功德,荒废其政事,又湛乐於酒。言爱小人之甚。○覆,苦服反。下“覆谓”、“覆用”并注同。湛,都南反。注及下同。乐音洛。下文及注同。
女虽湛乐从,弗念厥绍。罔敷求先王,克共明刑。绍,继。共,执。刑,法也。笺云:罔,无也。女君臣虽好乐嗜酒而相从,不当念继女之后人将效女所为,无广索先王之道与能执法度之人乎?切责之也。○共,九勇反。注同。好,呼报反。嗜,市志反。效,户教反。索,所白反。
[疏]“其在”至“明刑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用贤可使四方顺从,此言今之不能也。其在於今之厉王,不能用贤之故,而尊尚其小人,使迷乱於政教,以倾败其功德,荒废其政事,又耽乐於酒,是爱小人之甚也。汝虽好耽乐嗜酒而相从,纵令不惭於今时,何故弗念其继汝之人,不虑子孙将效之也?汝何故无心欲广索先王之道,及能执守明白法度之贤人而用之乎?责其不用贤者,而与小人荒耽。○笺“兴犹”至“之甚”。○正义曰:兴谓举而用之,故为尊尚。以覆为倾败,故云倾败其功德。○传“绍继”至“刑法”。○正义曰:皆《释诂》文。唯彼“共”作“拱”耳。
肆皇天弗尚,如彼泉流,无沦胥以亡。沦,率也。笺云:肆,故今也。胥,皆也。王为政如是,故今皇天不高尚之,所谓仍下灾异也。王自绝於天,如泉水之流,稍就虚竭,无见率引为恶,皆与之以亡。戒群臣不中行者,将并诛之。○沦音伦。夙兴夜寐,洒埽庭内,维民之章。洒,氵丽。章,表也。笺云:章,文章法度也。厉王之时,不恤政事,故戒群臣掌事者以此也。○洒,色解反。注同。又所寄反。埽,素报反。廷音庭。洒,色蟹反。
修尔车马,弓矢戎兵,用戒戎作,用逷蛮方。逷,远也。笺云:逷当作“剔”。剔,治也。蛮方,蛮畿之外也。此时中国微弱,故复戒将率之臣以治军实,女当用此备兵事之起,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。○逷,他历反,沈士益反。复,扶又反。将,子匠反。帅,所类反,本或作“率”。
[疏]“肆皇”至“蛮方”。○毛以为,上言王之耽乱,此又乘而责之。言由王耽乱如此,故今皇天不高尚王之所为,而下此灾异,王将自绝於天,如彼泉水之流,稍稍以就虚竭。言今王渐渐将致灭亡也。又告语群臣,以自警戒。王既为恶,汝当行善,无相牵率为恶,皆以灭亡。既不听为恶,即教之行善,当侵早而起,晚夜而寐,洒埽室庭之内,勤行政事,维与民之为表宪文章。又戒将帅之臣,当修治汝征伐之车马,及弓矢与戎兵之器用,以此戒备,戎兵动作之处,当征伐之。又用此以驱远蛮方之来内侵者,当逐令远去,使不得来侵。○郑唯用此以治蛮方之外不服者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沦,率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肆故”至“诛之”。○正义曰:“肆,故今也。胥,皆也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天道远,人道迩。言皇天不高尚王,当有其状,故知谓仍下灾异也。天之为灾,所以谴告王者,冀其改悟。若欲养成其恶,则不复以灾告之。今仍有灾异,是天未绝於王,但王自绝於天,如彼泉水之流,稍稍就於虚竭也。泉之大者,则流行无穷,小者有时而虚竭,故以比王将至於灭亡。王既有恶,而臣亦同之,是相率为恶。武公惜其亡而戒之,故知戒群臣不中行者,恐将并诛之也。及厉王之出,周、召共和,是不与同恶,则不诛。○传“洒,氵丽。章,表”。○正义曰:洒埽者,以水洒地而扫之,故为洒,谓洒水湿地也。章者,在人之上,为之表宪,故云表也。○笺“章文”至“以此”。○正义曰:申传为表之义,以有文章法度,故得为民之表也。戒之使为民之表章,则是戒朝廷大臣,非戒洒埽之人令埽地也。直以厉王之时,不恤政事,王纲不振,戒之使勤於职事。但职事在庭治之,故假庭内不埽,以见职事不理耳,故云戒群臣掌事者。掌事,谓六卿也。○传“逷,远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逷当”至“不服者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用戒戎作”,谓兵戎备之,则“用逷蛮方”,谓远方不服则剔治之,故知逷当作剔。剔谓治毛发,故为治也。《周礼》九服,六服之内为中国,七服以外为夷狄,而第六者,《大行人》谓之“要服”。《职方氏》谓之“蛮服”,《大司马》谓之“蛮畿”。此经有二义。用戒戎,作为中国,则用剔蛮方为夷狄,且蛮方与彼蛮畿同,故知蛮方是蛮畿之外也。用兵是将帅之事,故知戒将帅之臣,以治军实也。掌主兵事,唯司马耳。其出师也,则六卿皆为军将。此戒将帅,总戒将兵之人,不必独戒司马也。军实者,即车马弓矢戎兵是也。弓矢即戎兵,而又言戎兵,容戈盾矛戟之类,军之所用皆是。隐五年《左传》曰:“归而饮至,以数军实。”《楚语》曰:“射不过讲军实焉。”皆谓兵器也。言汝当用备兵事之起,谓备之於国,随其所须。中国起者,即用之也。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,谓治夷镇蕃。三服,《大行人》既列其服朝见之数,乃云:“九州之外,世一见。”是蛮畿以外为九州之外也。
质尔人民,谨尔侯度,用戒不虞。质,成也。不虞,非度也。笺云:侯,君也。此时万民失职,亦不肯趋公事,故又戒乡邑之大夫,及邦国之君,平女万民之事,慎女为君之法度,用备不亿度而至之事。○非度,待洛反。下“不亿度”同。慎尔出话,敬尔威仪,无不柔嘉。话,善言也。笺云:言,谓教令也。柔,安。嘉,善也。○话,户快反。
白圭之玷,尚可磨也,斯言之玷,不可为也!玷,缺也。笺云:斯,此也。玉之缺,尚可磨鑢而平,人君政教一失,谁能反覆之?○玷,丁簟反,沈丁念反,《说文》作“占刂”。鑢音虑。复音服,又丰服反,本亦作“覆”。
[疏]“质尔”至“可为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戒乡邑大夫及邦国之君,言汝等当平治汝民人之政事,敕汝为君之法度,用此以戒备将来不亿度之事,谓非常警急,当豫防之。既戒臣事毕,又复谏王,当谨慎尔王所出之教令,又当恭敬尔在朝之威仪,使教令威仪无不安审美善。言使之皆安善也。又言教令尤须谨慎,白玉为圭,圭有损缺,犹尚可更磨鑢而平,若此政教言语之有缺失,则遂往而不可改。为王者安危,在於出令,故特宜慎之。○传“质成”至“非度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质、平,成也。”则质者,平治成就之义,故传以为成,笺以为平,其意同也。《释言》云:“虞,度也。”不度者,非意所亿度之事也。○笺“侯君”至“之事”。○正义曰:“侯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诗之所戒,随失而言,故知此时万民失职,故令质尔民人也。不肯趋公事,故令“谨尔侯度”也。乡邑之大夫,谓六卿与公邑,亦可以兼六遂与采地也。以所戒者广,故知亦及邦国之君也。平汝万民之事,即教令是也。慎尔为君之法度,即威仪是也。治民即是为君,故文兼乡邑大夫,亦称君焉。不亿度而至之事,谓非常寇盗,君子安不忘危,故常豫戒。○笺“言谓”至“嘉善”。○正义曰:以此言人君为政之事,故知是教令之言。此文虽承戒乡邑邦国之下,而与下章“无易由言”相接,以下皆是言王事,则此慎话、敬威仪,是使王身敬慎,非戒臣之辞。“柔,安。嘉,善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王之”至“覆之”。○正义曰:政教一失,谁能反覆,谓已往者不可更反,《论语》所谓“驷不及舌”,是也。其言改过者,谓改将来过耳。此经申上“慎尔出话”之事,上文亦言威仪,不重述者,以言失为重,故特殷勤之。《孝经》重述法言,亦此类也。
无易由言,无曰“苟矣。莫扪朕舌”,言不可逝矣。莫,无。扪,持也。笺云:由,於。逝,往也。女无轻易於教令,无曰苟且如是。今人无持我舌者,而自轻恣也。教令一往行於下,其过误可得而已之乎!○易,以豉反。注同。扪音门。无言不雠,无德不报。惠于朋友,庶民小子。雠,用也。笺云:惠,顺也。教令之出如卖物,物善则其售贾贵,物恶则其售贾贱。德加於民,民则以义报之。王又当施顺道於诸侯,下及庶民之子弟。○雠,市由反,徐云:“郑市又反。”售,市又反,一本作“雠”。此音则与毛同。贾,加霸反。下同。
子孙绳绳,万民靡不承。笺云:绳绳,戒也。王之子孙敬戒行王之教令,天下之民不承顺之乎?言承顺也。○靡,一本作“是”。
[疏]“无易”至“不承”。○毛以为,出言为重,又复戒之。言王无得轻易於此言语之教令,无得言曰,我出言苟且如是矣。假有不善人,无执特我舌而不听我言者。实无人能执王之舌,要王苟且出言。不可使之往行於天下,往则不可复改,故特须慎之。必须慎者,王之所出,无有一言而不为人用。善恶人皆承而用之,无有恩德,而下不报答之。言王有善德,人必报王,故王当施行顺道於朋友。谓诸侯及卿大夫等,下及庶民之子弟小子,王皆须以顺道教之。王若教以顺道,则民皆行之。若王之子孙,能绳绳然敬戒而行王之教令,则天下之众民无有不承顺而奉行之。言皆承顺而奉行之。劝王使慎教令,为下民之法,施顺道,为子孙之基也。○郑唯以雠字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扪,持”。○正义曰:字书以扪为摸。摸索其舌,是手持之也。○笺“由於”至“已之乎”。○正义曰:“由,於。逝,往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唯彼由作繇,音义同。《释诂》云:“朕,我也。”自周以前,朕为通言,故皋陶曰“朕言惠”,屈原曰“朕皇考”,是也。秦始皇既平六国,制天子之法,号为皇帝,自称曰朕,后代遂遵用之。宣十二年《公羊传》何休注云:“天子自称曰朕,以汉法言之也。”言不可往,明为往不可,故云教令一往行於天下,其过误不可得而改也。定本无“天”字,又言“过误可得而已之乎”,定本是也。○传“雠,用”。○正义曰:相对谓之雠。雠者相与用言语,故以雠为用。○笺“教令”至“子弟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用非雠之正训,且与报德连文,故以为雠报物价。《释诂》云:“雠,匹也。”是匹敌相报,故应对物价谓之雠。其意言,王出教令,民则从其善恶,以答王也。武王谓诸侯云:“我友邦冢君是朋友。”谓诸侯亦可以兼群臣公卿也。小子,幼稚之称,故为庶民子弟。庶民犹令及之,则以上无不及矣。○笺“绳绳,戒”。○正义曰:释《训文》。
视尔友君子,辑柔尔颜,不遐有愆。辑,和也。笺云:柔,安。遐,远也。今视女诸侯及卿大夫,皆胁肩谄笑以和安女颜色,是於正道不远有罪过乎。言其近也。○辑,徐音集,又七入反。<月合>,本又作“胁”,香及反,又虚劫反,沈又於阖反。谄,敕检反,赵岐注《孟子》云:“胁肩,竦体也。谄笑,强笑也。”近之,附近之近,一本无“之”字,近则依字读。相在尔室,尚不愧于屋漏。无曰“不显,莫予云覯”。西北隅谓之屋漏。覯,见也。笺云:相,助。显,明也。诸侯卿大夫助祭在女宗庙之室,尚无肃敬之心,不渐媿於屋漏有神见人之为也。女无谓是幽昧不明,无见我者。神见女矣。屋,小帐也。漏,隐也。礼祭於奥,既毕,改设馔於西北隅而厞隐之处。此祭之末也。○相,息亮反,注同。媿,俱位反。屋如字,或云:“郑於角反。”漏,鲁豆反。覯,古豆反。奥,乌报反,西北隅谓之奥。馔,仕眷反。厞,扶味反,隐也。沈云:“许慎几非反。”
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。格,至也。笺云:矧,况。射,厌也。神之来至去止,不可度知,况可於祭末而有厌倦乎!○度,待洛反。注“度知”同。矧,申忍反。射音亦。
[疏]“视尔”至“射思”。○正义曰:上劝王惠於朋友,此言王朋友不忠。我今视汝王之所友诸侯及卿大夫之君子皆不忠正,但胁肩谄笑,以和安尔王之颜色,以求王爱,无能一匡谏王者。是於正道不远其有罪过,言其近有罪过矣。此臣非但谄佞於王,又惰慢於事。其助祭於汝王宗庙之室,尚无肃敬之心,不惭媿於屋漏。祭当尽敬,尚无媿心,其於诸事怠惰,明矣。因即责此不媿之人,汝无得言曰,此屋漏幽闇不明之处,无有於我云能见之者。谓神不见,遂为此慢。以神之明,必见汝矣。何则?神之初来至思,不可度而知思,况於祭之所末,可得厌倦之思?言若能知其去来则可,神去乃倦。既不见来,亦不知其去,何得祭未疑去即厌之也?○笺“今视”至“其近”。○正义曰:此皆以王为文,故尔友为王之友,尔颜为王之颜也。胁肩谄笑,口柔之貌也。《孟子》曰:“胁肩谄笑,病于夏畦。”赵岐云:“胁肩,竦体也。谄笑,强笑也。病,极也。”言其意苦劳极甚。於仲夏之月,治畦灌园之勤,是其事也。此正是罪过,而言其近者,为文之势耳。○传“西北隅谓之屋漏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宫》文。“覯,见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相助”至“之末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相、助,虑也。”俱训为虑,是为助也。又云:“显,光也。”是显得为明也。上言友君子有过,下句责其厌倦,则非王之身,故知是诸侯及卿大夫助祭之时无肃敬之心也。责令勿道神不我见,故知其意,言神见汝矣。《天官·幕人职》“掌帷幕幄帟”。注云:“幕以布、幄帟以缯为之。”《杂记》云:“诸侯行而死於道,缁布裳帷,素锦以为幄而行。”皆先言帷幕,而后言幄,则幄在帷幕之内。帷幕是大帐,则幄为小帐也。“漏,隐”,《释言》文。礼之有帷幕,皆於野张之,以代宫室。其宫内不张幕也。幄则室内亦有之。屋漏者,室内处所之名,可以施小帐而漏隐之处,正谓西北隅也。言不媿屋漏,则屋漏之处有神居之矣,故言祭时於屋漏。有事之节,礼祭於奥中,既毕,尸去,乃改设馔食西北隅厞隐之处。此祭末之时事也。《特牲礼》尸谡之后云:“佐食彻尸荐俎,敦设于西北隅,几在南厞,用筵纳一尊。佐食阖牖户,降。’注云:“厞,隐也。不知神之所在,或者远人乎。”尸谡而改馔为幽闇,庶其飨之,是其事也。若然,当阖户牖,则室中无人。而云在室不媿屋陋者,此群臣虽惰,非祭初即倦,当有事屋漏之时乃始倦耳。因当时屋漏有神,而责其不媿,非谓助祭之人在屋漏之处,言在室者,正谓在宗庙中耳。《尔雅》孙炎解屋漏云:“当室之白,日光所漏入。”非郑义也。案《礼记·曾子问》云:“殇不备祭,何谓阴厌阳厌?”郑注云:“祭成,人始设奠於奥,是谓阴厌。尸既谡之后,改馔於西北隅,是谓阳厌。若宗子为殇,唯有阴厌。若庶子適殇,宗子適殇,唯有阳厌。”案《特牲》士礼有阴厌阳厌。又此诗不媿于屋漏,则天子亦有阳厌。以上下言之,诸侯亦同,唯上大夫无阳厌,故《仪礼》、《少牢》祭末不彻馔於西北隅。郑注云:“无阳厌者,为大夫当日宾月故也。”○传“格,至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矧况”至“倦乎”。○正义曰:“矧,况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射,厌”,《释诂》文。凡言况者,皆以轻况重。此经直言至於尸谡谓神实去矣,於此之时,乃有惰慢,故诗人之意,言神来不知其来,则尸去神未必去。屋漏之处,仍有祭事,则神犹在矣。祭初神实未来,尚不敢慢,况今祭末,神或未去,而可有厌倦乎?以此,故言“矧可射思”。笺申其意,故来至去止并言之。不然,经止有来,不须言去也。
辟尔为德,俾臧俾嘉。淑慎尔止,不愆于仪。不僣不贼,鲜不为则。女为善则民为善矣。止,至也。为人君止於仁,为人臣止於敬,为人子止於孝,为人父止於慈,与国人交止於信。僣,差也。笺云:辟,法也。止,容止也。当审法度女之施德,使之为民臣所善所美,又当善慎女之容止,不可过差於威仪。女所行,不不信、不残贼者少矣,其不为人所法。○谮,本亦作“僣”,子念反。注及下“我谮”同。鲜,息浅反,少也。投我以桃,报之以李。笺云:此言善往则善来,人无行而不得其报也。投,犹掷也。○掷,直赤反。
彼童而角,实虹小子。童,羊之无角者也。而角,自用也。虹,溃也。笺云:童羊,譬王后也,而角者,喻与政事有所害也。此人实溃乱小子之政。《礼》:“天子未除丧称小子。”○虹,户公反,郑户江反。溃,户对反。
[疏]“辟尔”至“小子”。○毛以为,王当法度汝之所为施行之德,则使民善之,使臣美之。又当善慎汝心之所止,使常止仁信,不过於汝之威仪,令不差贰,不残贼。王能如此少矣,而不为人所法则。言多为人所法则。人有投掷我以桃者,我必报之以李,善往则善来,无物不报。王若以善道施民,民必以善事报王也。王之所以不善者,彼童羊实无角而为有角,自用妄为,抵触人。以喻王后本实无德,而为有德,自用横干政事。此人实溃乱我王小子之政,使为不善,王何以不远之乎?○郑唯止为容止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女为”至“僣差”。○正义曰:传解“辟尔为德”所以能“俾臧俾嘉”之意。由君为善,则民善之。“辟尔为德”,是汝为善也。“俾臧俾嘉”,是则民善也。止者,所居之名,故为至。至是所至之处也。“为人君止於仁”,至“止於信”,皆《大学》文也。彼既为此言,乃引此诗以证之,故传依用焉。此说君事,唯当言止於仁耳,因彼成文而尽引之。谮毁人者,是差贰之事,故云“僣,差”。笺言“不信”,义亦同也。○笺“止,容止”。○正义曰:以经言“淑慎尔止,不愆于仪”,即是慎其容止,得威仪不过耳,故易传以止为容止。○笺“此言”至“其报”。○正义曰:以经之文,是为善来则善往,而笺反之者,逐便而言耳。○传“童羊”至“虹溃”。○正义曰:言童知是羊者,童者未冠之名,犹畜之无角,其文即云“而角”,明此物之类,有有角者,有无角者。畜之如此者,唯羊耳。言童而角,是无角而为有角自用也。“虹,溃”,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童羊”至“小子”。○正义曰:上文说政事,此言而角以溃小子。小子是王之称,此人特能溃之,则是专恣之人能乱朝政者也。人臣则不堪如此,此唯王后乃能然,故知童羊譬王后也。言而角,则是用角矣。用角抵触,则於物有所害,故云於政事有所害,此人实乱小子之政也。定本、《集注》“於政事有所害”,“於”字皆作“喻与”,其理是也。《礼》,“天子未除丧称小子”,《下曲礼》文。引之以证“称王为小子”之意。在丧之称小子,以其未理政事,为无知之辞。下言“亦聿既耄”,则厉王非复在丧,但欲见王之无知,故假在丧之称以名之。《民劳》云“戎虽小子”者,言王意以小子自遇,非臣之称君,故笺不引《礼记》。
荏染柔木,言缗之丝。温温恭人,维德之基。缗被也。温温,宽柔也。笺云:柔忍之木荏染然,人则被之弦以为弓。宽柔之人温温然,则能为德之基止。言内有其性,乃可以有为德也。○荏,而甚反。染,而渐反。荏染,柔意。缗,亡巾反。共音恭,本亦作“恭”。被,皮寄反。下同。忍音刃,本亦作“刃”。
其维哲人,告之话言。顺德之行。其维愚人。覆谓我僣,民各有心。话言,古之善言也。笺云:覆,犹反也。僣,不信也。语贤知之人以善言则顺行之,告愚人反谓我不信,民各有心,二者意不同。○话,户快反。《说文》作“诂”,云:“诂,故言也。”语,鱼虑反,下“面语之”同。知音智。
[疏]“荏染”至“有心”。○正义曰:上既教王行德,此言王不可教。有荏染然柔忍之木,是维可以为弓之干。我乃缗被之以丝,则有弦而成弓,可以为弓明矣。亦犹温温然宽柔之人,是维可以为德之基。我乃教训之以学,则有能而成德,可以为法矣。但人性不同,有可教以否。若其维贤哲之人,告之以善言,则顺其道德之行而行之。若其维愚蔽之人,告之以善言,则反谓我言不信而拒之。是为民之贤愚,各自其有本心。言王无本性,不可教也。○传“缗被”至“宽柔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云:“缗,纶也。”纶则绳之别名。言缗之丝,正谓以丝为绳,被之於木,故云缗被,不训缗为被。《释训》云:“温温,柔也。”故为宽柔。○笺“柔忍”至“为德”。○正义曰:以荏染犹温温,柔木犹恭人,则言缗之丝与维德之基互相足。维德之基犹维弓之干,言缗之丝犹言训之以学,二者资於本性,故云“内有其性,乃可以为德”。
於呼小子,未知臧否!匪手携之,言示之事。匪面命之,言提其耳。笺云:臧,善也。“於乎”,伤王不知善否。我非但以手携掣之,亲示以其事之是非。我非但对面语之,亲提撕其耳。此言以教道之孰,不可启觉。○於乎,上音乌,下音呼。凡此二字相连,皆放此。臧否,音鄙。注同。臧,善也。否,恶也。提音啼。掣,尺世反,拽也。撕音西。借曰未知,亦既抱子。借,假也。笺云:假令人云:王尚幼少,未有所知,亦已抱子长大矣,不幼少也。○借,子夜反。注及下同。知如字,沈音智。下“夙知”亦同。令,力呈反。少,时照反。长,丁丈反。
民之靡盈,谁夙知而莫成?莫,晚也。笺云:万民之意,皆持不满於王,谁早有所知而反晚成与?言王之无成,本无知故也。○莫音慕,本亦作“暮”。与音馀。
[疏]“於乎”至“莫成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言王不可教。於乎!此小子之厉王,其心未能识知於善否。我非但以手携掣之,我乃亲示以其事之是非,庶其睹之而悟也。我又非但对面命语之,我又亲提撕其耳,庶其志而不忘。言己教导之孰,而不可启悟。假令有人言曰:王尚幼少,未有所知,亦既抱子矣。已为人父,非复幼少也。今万民之意,皆持不满於王,谓才智褊小,不能满足其意。望王更益才智,晚有所成,故解其意,谁复早有所知而晚成者也?明早知则早成,晚知则晚成。今王晚亦无知,是终无所成也。○笺“万民”至“知故”。○正义曰:王为天下之主,德度当满民心。今王无所知,则民意不满,故言万民之意,皆持不满於王,嫌王才度之浅近也。上言借曰未知,冀其长大,有识此言。人意不满,亦望在后更益,是冀王有晚成之意。即又解之,谁早有所知而晚有成乎?
昊天孔昭,我生靡乐。视尔梦梦,我心惨惨。梦梦,乱也。惨惨,忧不乐也。笺云:孔,甚。昭,明也。昊天乎,乃甚明察。我生无可乐也,视王之意梦梦然,我心之忧闷惨惨然。愬其自恣,不用忠臣。○乐音洛。注同。梦,莫空反,沈莫登反。注同。惨,七感反。愬音素。后皆同。
[疏]传“梦梦”至“不乐”。○正义曰:梦梦,乱也。《释训》文。孙炎曰:“梦梦,昏昏之乱也。”然则梦梦者,言王政昏乱之意也。《释训》又云:“惨惨,愠也。”李巡曰:“惨惨,忧怒之愠。”然则惨惨者,忧愠憔悴之貌,故为忧不乐也。○笺“孔甚”至“忠臣”。○正义曰:“孔,甚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释诂》云:“昭,光也。”故为明。言昊天明察者,以其明察,庶知己情,故以我生诉之也。上言其不可教诲,下言诲而不入,故知诉其自恣,不用忠臣。
诲尔谆谆,听我藐藐。匪用为教,覆用为虐。藐藐然,不入也。笺云:我教告王,口语谆谆,然王听聆之藐藐然忽略,不用我所言为政令,反谓之有妨害於事,不受忠言。○谆,字又作“訰”,之纯反,又之闰反,《说文》、《埤苍》并云:“告晓之熟。”藐,美角反。《尔雅》云:“闷也。”聆音零。
[疏]传“藐藐然,不入”。○正义曰:藐藐者,王不听受之貌。是谏者之言,不入王心,故言其不入也。《释训》云:“藐藐,闷也。”舍人曰:“忧闷也。”谓王不受之,言者忧闷也。
借曰未知,亦聿既耄!耄,老也。○耄,莫报反。
[疏]传“耄,老”。○正义曰:《曲礼》云:“八十、九十曰耄。”是耄为老也。笺、传皆不解“聿”之义。《尔雅》之训聿为述也,亦为自也。《绵》笺以“聿”为“自”,以此宜从自。“借曰未知”者,冀王更有长进。诗人解其意,言王亦将从此既昏耄矣,无有所知。昭元年《左传》曰:“所谓老将知而耄及之。”是耄则无智也。
於乎小子,告尔旧止,听用我谋,庶无大悔。笺云:旧,久也。止,辞也。庶,幸。悔,恨也。天方艰难,曰丧厥国。笺云:天以王为恶如是,故出艰难之事,谓下灾异,生兵寇,将以灭亡。○曰丧,上音越,下息浪反。《韩诗》作“聿丧”。
取譬不远,昊天不忒。回遹其德,俾民大棘!笺云:今我为王取譬喻不及远也,维近耳。王当如昊天之德有常,不差忒也。王反为无常,维邪其行为贪暴,使民之财匮尽而大困急。○忒,他得反。遹,于橘反。邪,似嗟反。行,下孟反。匮,求位反。
[疏]“於乎”至“大棘”。○正义曰:自上以来,谏王之情已极於此,自言谏意以结之。於乎,可叹伤者小子,无知之我王,告汝以久故往昔之道止。言己所陈,皆先世旧章也。汝若听用我之计谋,幸望无大罪责而恨者,王何故不用之乎?天以王为恶之故,方下艰难之事於王,谓使之有灾异,生兵寇,其意言曰,当欲丧灭其国。我忧王将灭,故为王谋,而取譬不为深远而难知,唯浅近耳。王之为政,当如昊天之德,寒暑有常,不为差忒。王何以不效昊天有常,反为无常,而邪僻其德,贪暴税敛,而使下民资财皆尽,甚大困急。我以是故而谏王也。○笺“天以”至“灭亡”。○正义曰:以言“曰丧厥国”,是称天之意,故知艰难谓下灾异、生兵寇也。此“曰”为辞,故《韩诗》作“聿”。
《抑》十二章,三章章八句,九章章十句。